Bella在溫城待了一星期，終于踏上了回港城的航班。

岑淮予本想著等Bella走了，他能和江晴笙迎來久違的二人世界。

在辦公室的時候，他就開始挑選適合約會的餐廳。

但計劃終究趕不上變化。

沉寂了很久的老宅那兒終于來了電話，說是老爺子最近病得又加重了，沒下過床，吃也吃得不多。

從他癱瘓以來，岑淮予回老宅的日子屈指可數。

岑佑良作為他現在唯一在世的兒子，也曾做足形式主義，回家探生病的父親。

但一想到一個癱瘓在床的老人，大小便都需要護工的照顧，岑佑良那點孝心，消失得很徹底。

他還是會回家探，只是給幾個虛偽的笑容，說點還算好聽的場面話。

岑老爺子曾經也想過自己以后會不會有報應。

但那時候心氣旺，覺得再不濟也就是死。

他壞事做盡卻還能長壽，以后還會有什麼報應。

但現在他才知道，若能痛快地死，那不報應。

痛苦地、孤獨地長留于世，整個人被病魔折磨得毫無面可言，這才是報應。

他已經得到了。

生病那麼久，邊連個真心為他著想的晚輩都沒有。

一個人躺在床上，日子一天天的數著過。

岑淮予出現過，但就連他房間的門也沒踏進來。

心都折磨，人也愈發憔悴。

到最后索不吃不喝，護工也沒了轍。

在老宅多年的保姆打了電話挨個通知岑家人，說老爺子怕是熬不過去了。

岑淮予接到電話的時候，眉心突然跳了下，沒什麼反應。

好像早有預料，這一天的到來對他而言并不突然。

江晴笙在機場送走Bella后給岑淮予打了個電話，想問問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

岑淮予隔了會兒才接的電話，語氣里有淡淡的倦意，很抱歉地跟說：

“笙笙，我爺爺病重，今晚我得回趟老宅。”

消息來得突然，江晴笙也滯了幾秒。

反應過來后關切地問：“是...很嚴重了嗎？”

“嗯，老宅那邊的保姆說可能撐不過去了。”

人在生死面前，計較不了過去太多的不愉快。

江晴笙問：“要我陪你過去嗎？”

“不用。”岑淮予不想淌進跟老爺子有關的渾水里，“我今晚先過去看看況，有事再聯系你。”

“好。”

岑淮予和岑老爺子之間的關系太復雜矛盾了，江晴笙在這樣的況下，其實并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恨岑老爺子是必然。

但不得不承認，他今日商業上的手段和頭腦，有一小部分來自老爺子。

很多時候岑淮予都在慶幸，慶幸自己沒有變爺爺那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冷毒蛇。

有很多時候也在抱怨，抱怨自己為什麼會生在岑家。

掛電話之前，江晴笙補充了一句：

“阿予，需要我的時候就告訴我，我一直都在。”

江晴笙和Ella送完Bella后從機場出來，Ella問打算去哪兒。

原本是打算去岑氏找岑淮予的，但現在計劃有變，突然多了一大把空閑的時間，江晴笙還真不知道去哪兒。

今天是Ella開車出來的，上了車子的副駕，還在沉思一會兒的安排。

想了想，語氣很弱地說：

“要不...我一會兒去辦公室工作吧？”

Ella用一種見鬼了的眼神看。

江晴笙聽見Ella很詫異地嗤笑了聲：“這合理嗎？這居然會是你江大小姐說出來的話？”

江晴笙反過來嗆：“那你呢，你一會兒什麼安排？你這樣的工作狂難道不是去辦公室嗎？”

“那你可猜錯了。”Ella啟車子，一腳油門沖出去。

外面刺眼，Ella戴上自己的墨鏡，語調懶洋洋地說：

“我今天得去我爸那兒，一個多月沒去看他了，過去陪他吃頓飯。”

Ella的父母在初中時就離婚了。

那時候Ella的父親一心忙事業，幾乎是不著家的那種。

而Ella的母親缺乏婚姻安全，久而久之便對這段失了。

夫妻倆平日里能待在一起的時間很，但好不容易的獨時間，也總是在爭吵。

Ella的爸爸生意越做越大，Ella的媽媽越來越沒安全。

失衡，最終還是由媽媽提出了離婚。

Ella的爸爸將大部分財產分配給了妻子，兒的養權他就算奪過來，照他忙碌的工作，也沒辦法照顧好，所以也給了妻子。

分開后他們為了兒，試著以朋友的份相。

偶爾也會像個正常的一家三口那樣聚餐、旅行，一起參加兒學校的活。

Ella從來沒因為父母的離婚而萌生過任何負面的緒，因為覺得不論是爸爸還是媽媽，都很好地在。

江晴笙清楚的家庭狀況，聽說完后點點頭。

很久沒聽Ella提及父母的事兒了，江晴笙又問了句：

“你父母都還像以前那樣單著吶？”

“對啊。”Ella專注路況，漫不經心地回答，“我媽這人吧，大概是對不抱幻想了，說結婚就等于終生被困在婚姻的牢籠里，好不容易跳出來了，要是再困進去，那真的太蠢了...”

“至于我爸嘛，他說自己那麼忙，這麼不著家的人，已經禍害過我媽了，就不禍害別人了。”

江晴笙聽著覺得很有道理，贊同一笑：“你父母真的是我見過為數不多離婚后還這麼和諧的了，怪不得你這麼自信大方。”

“那確實。”Ella不否認，還頗為好笑地跟江晴笙說，“你知道嗎？他倆到現在都還會時不時約著吃飯，或者一塊兒上我家來給我做飯、打掃房間。”

“我媽說我爸這人除了不著家其他都好，要我別記恨他，我爸更絕，說我媽哪哪都好，就沒什麼不好的地方，要我一定好好孝敬。”

“也好的，他們這麼和平，我有時候都覺得他倆沒離。”

江晴笙笑著開玩笑：“你說有沒有可能，他們后來又復婚了？”

“沒這個可能。”Ella聽笑了，“我覺得他們這種狀態就很好，也不一定非要做夫妻呀，如果做朋友能讓他們更幸福，那我希他們做一輩子朋友。”

車子已經下了高速，Ella隔了會兒又說：

“跑題了啊Echo，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要去哪兒？”

江晴笙反應過來，朝歉疚一笑，想了想又說：“你把我送回公寓吧。”

“怎麼早回去休息了？”

“不是。”江晴笙搖搖頭，“我回公寓開自己的車，打算去花巷看看外公。”

剛才Ella要去陪爸爸吃飯的影響，江晴笙突然想起來自己也很久沒去看過外公了。

而且想到岑淮予爺爺的事兒，心中頗有慨，很想外公。

打算趁空閑去陪陪外公，順便去外公那兒練字、畫畫。

一聽是去花巷，Ella再熱心都不會說“那我送你過去吧”這樣的話。

因為花巷離市區實在太遠了，Ella沒有這樣的閑工夫來個溫城半日游。

去前面的路口掉了個頭，把車子往江晴笙的公寓開。

車子很快開到江晴笙家樓下，Ella朝揮揮手，開著車揚長而去。

江晴笙一邊走去電梯口一邊給章士打電話。

章士電話接得很快，溫地問：

“怎麼啦寶貝，怎麼這個點給媽媽打電話？”

江晴笙說：“我一會兒要去花巷看外公，你要不要一起去呀，我來接你。”

“這麼突然？”章士莫名張起來，“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沒有。”江晴笙解釋，“就是很想外公，想去看看他。”

“好，那你過來接我吧。”

接上章士去花巷的路上，江晴笙簡單講了岑淮予爺爺的事。

章士聞言，嘆息一聲：“人老了，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規律。”

聯想到跟岑老爺子差不多年紀的章正則，章士心里也慨。

“怪不得你突然想去看外公。唉，也是啊，要好好珍惜還能在一起的時間。”

外公今天興致足，一白綢緞的練功服，跟王伯一起在家中的院子里打太極。

見到門外章知雨母倆，他差點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看江晴笙活蹦跳地朝自己擁來，甜甜地喊“外公”，他才發現自己沒眼花。

外公輕輕擁住往自己邊撲的外孫，眼神里開慈祥笑意。

“你這孩子，多大人了還跟個小朋友一樣。今天怎麼突然來看外公啦？”

江晴笙蹲下來欣賞外公新養的蘭花，嗔道：

“哪里突然了，想你就來了唄。”

章士也跟父親撒：“你的兒帶著的兒來看你，開心嗎？”

章正則喊們去主廳坐，笑呵呵地應：

“開心開心。”

末了還補充一句：“尤其是那對聒噪的父子沒來，更開心了！”

母倆半天才反應過來，章正則口中那對“聒噪的父子”，應該是江硯之和江逾白。

們忍著笑意。

王伯再出現在主廳時，手里多了盤糕點。

“笙笙，你看這是什麼？”

江晴笙順勢過去，眼神一亮：“綠豆糕！”

王伯把綠豆糕遞給吃，朝慈地解釋：

“你說巧不巧，昨兒你外公還在念叨著笙笙這孩子好久沒來了，還喊我去買了你吃的綠豆糕，今天你就來了。”

外公看一眼此刻正在吃綠豆糕的外孫，語氣詼諧地調侃：

“說不定是為了吃綠豆糕才來的。”

江晴笙笑著為自己辯解：“哪有！外公胡說，分明是想你了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