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士是自由,但對孟世坤的與權齡沒什麼區別。”
李羨看著棋盤,兩手的食指與中指環扣住棋子,沉了口氣,“這就是你不相信自由的理由嗎。”
孟恪倚靠扶手,看了一會兒,“我一直以為相親結婚更加簡單高效。”
“從曾家失落在外的千金回到什麼都沒有的份,應該讓你很沒安全。”
他的聲線很平,似夜里遙遠翻涌的浪。
李羨覺自己被一只無形的手掌裹挾呼吸,無心觀察棋局戰勢,將棋子放回。
“沒有份背景給自己兜底、起高樓時的攀附變風涼、不知道什麼時候可能被拋棄。”
李羨心尖微,一種不知自己何時被剖析的震驚和無遁形的局促。
他側是落地燈,昏黃的燈裁出孤直拔的影子。
整棟樓大約都已經睡了,客廳像個大型玻璃罐子,世界被隔絕在外。
罐子里的每一句話都帶著水汽,緒蒙在薄霧里。
李羨抬手握住棋盤邊緣,將指尖叩進去。
“其實你也承認了。”聽到自己的聲音,“我們不是一路人,本不是一路人。所以我能理解你當時的選擇,你也沒有強迫我的決定。”
勉強一笑,抬起眼睛,自以為是混不吝的樣子:“既然你能理解,就不要讓我繼續誤會了。”
“誤會什麼?”
李羨看著他深邃的眼睛,像湖面,在里面可以確認自己的存在。
心臟在細細的抖,震及手指,帶著輕微的失重。
神經繃,呼吸聲都變得分明。
“誤會你對我念念不忘。”狠下心來,決定快刀斬斷荊草,偏頭去看旁邊的文件袋,“我猜里面是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
孟恪沒有說話。
緒趁沉默的一霎再次將人籠罩,像沾了水的蜘蛛網。
李羨深呼吸一口氣,搖了搖頭,試圖甩開。
“羨羨。”孟恪輕喚。
他撿起紙袋,兩手抵住兩側,攏開袋口,出文件。
窸窸窣窣的聲響。
李羨的視線隨這幾頁薄薄的紙輕簌,挪到他臉上,兀自打趣,“我就知道你不是冥頑不悟的那類人。”
“我很賭沒把握的事,也極有冥頑不悟的時刻。”孟恪淡聲,“但是這件事,再試一次吧。”
心底陡然一震。
李羨驚訝,隨后怔愣住,像被繡在屏風的線紋路。
一只手將文件遞到前。
“這里面是一份權轉讓協議。所以,再試一次。這次我給你兜底。”
第60章
不是李羨以為的離婚協議書。
是一份份轉讓協議。
新恒集團0.59%的份。
對金融了解甚, 但也知道上市集團的份重量有多大。
最后一頁簽名是簽名,骨氣勁峭。
他給的底氣。
李羨著這幾頁薄薄的紙,呼吸幾乎停滯。
比起震驚, 不如用震撼這個詞更合適。
此前絕沒有想到他會做到這個地步。
“你認真的嗎?”聽見自己的聲音。
這個角度。
孟恪牽了下角。
他沒說話,瞳孔在暗, 眼皮寡薄,眼神里忍的、克制的部分變另一種將看的目, 暗夜里蟄伏的部分。
李羨錯開視線,手指微,攥的紙頁輕簌。
“還想繼續下麼?”孟恪看向棋盤。
李羨松開一只手, 去旗盒。
翻開的紙頁垂落, 遮擋視線, 拾棋子時沒留意左手到什麼,“啪嗒”一聲清脆。
棋子在大理石地磚彈了幾下。
總算有事可做, 可以暫時離剛才的氛圍,李羨半起,將椅子向后抵開一些,彎腰去找。
沙發影子,矮幾的深影廓,幾瞧不真切, 俯湊近些。
“看不清,明天再撿吧。”孟恪說。
李羨堅持去找, 跪坐下來, 手探了探矮幾底部,指尖到圓形微涼的棋子。
另只手撐住, 過去勾出,直換蹲姿, 將棋子丟進棋盒,仰起臉看他,“就下到這里吧。”
隨手挽起的頭發,額前幾縷碎發散落,影照著,如金絨線。
“你現在在新恒境這麼艱難,還要把份轉出來嗎?我不起——”
接命運的饋贈前總得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孟恪斂眸,原本豫備收拾棋盤的手臂收回,撐手起,順便穿過的腋下,將人撈起來。
李羨被迫借力起,視線大約平齊他的下。
“你得起。”孟恪掣著的手臂。
李羨抬眸看他,眼前起霧,“我以為這兩年足夠你考慮清楚,不再來找我。那枚戒指我一直帶在上,準備隨時還你。”
用力掙他的力道,曲起小臂,到牛仔口袋上的小兜,并指將戒指勾出來,攤手給他。
結婚時用的對戒,同他無名指上這枚是一對。
孟恪不接,將戒指丟到棋盤。
圓形金屬滾了幾圈,懸崖邊搖搖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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