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韓靈粹這些年不容易。

知道過去的事，對韓靈粹來說無異于一場凌遲。

可如果恢復了記憶。

也跟軒轅閣真的對上了。

那麼跟祁墨勛，一定會在危險線上。

嘆息一聲。

敲了敲門。

沈千尋已經睡下。

睡平和。

可見這孩子對韓靈粹極為放心。

也很滿意。

韓靈粹是真的很在乎尋尋，帶孩子也認真。

“我想跟你聊聊。”

在心里面不斷地嘆息。

如果不是不得已。

怎麼會破壞韓靈粹這片刻的安寧呢。

韓靈粹大概也是想要跟聊一聊，便點點頭，輕輕給沈千尋弄好被子，這才慢慢走了出來。

消毒水的氣味在夜風中洇開，像一層薄薄的冰在沈寒星的間。

在走廊盡頭。

沈寒星選擇開門見山。

“你的記憶，是不是已經恢復了？”

“是，我都想起來了。”

韓靈粹的聲音還在走廊里回，尾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栗。

沈寒星抬手按住消防栓的金屬表面，冰涼從指尖竄進管，卻不住腔里翻涌的驚濤。

韓靈粹靠在墻上，著安全出口指示牌那抹幽綠的，眼前卻浮現出五年前的場景。

那時整張臉纏著繃帶，只出一雙眼睛，空得像兩口枯井。

白宇醫生站在病床邊，拿著CT片子的手指關節泛白，語氣是恰到好的惋惜。

“顱淤迫海馬，記憶恢復的概率不足百分之五。”

但是還是恢復記憶了。

真是可悲可笑。

“我知道，這件事可能會給祁氏集團帶來麻煩。”

聲音很輕。

“沈總，你放心吧，我會辭職的。”

“至于我跟軒轅閣之間的恩怨。”

“你放心吧，我盡量不會讓這件事影響到祁氏集團。”

“沈總，你是個好人。”

朝著病房的方向看。

“尋尋能有你這樣的母親，真是幸福。”

沈寒星的遐思不由被打斷。

剛才他們說的是恢復記憶的事，但是對自己的記憶沒怎麼說，卻說了尋尋？

但是韓靈粹并沒有想要解釋。

而是繼續說到。

“沈總，我現在只怕是沒時間照顧尋尋了。”

“所以，希你能出時間來，好好陪著孩子。”

沈寒星：“？？？”

韓靈粹卻是低笑一聲，轉離開。

沈寒星的目落在自己映在墻上的影子上，那影子被聲控燈忽明忽暗地切割碎片。

深吸一口氣，給孟霆霄打了電話。

“我想請你幫我查查，之前白宇接的那個病人。”

“病人韓靈粹，當時他對外宣稱是主刀醫生。”

“韓靈粹……”孟霆霄的聲音拖長。

似乎在思考。

很快，他回答。

“祁氏那位設計師？我表哥確實提過，說遇到個棘手的病例，面部神經修復花了不功夫。”

頓了頓。

他的聲音忽然低，“但我記得，表哥跟這個患者關系很好。”

“醫生跟患者關系好，在某種程度上，并不是什麼好事。”

走廊的聲控燈突然熄滅，徹底的黑暗中，沈寒星能清晰地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所以，之前白宇在說謊，從一開始就在說謊。

咬牙關，“能不能查到當年所有的手記錄。”

孟霆霄呆愣了下。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我表哥的底，相當于捅馬蜂窩。”

他頓了頓，語氣忽然變得認真，“而且，我現在來了國外，沒辦法調查。”

“若你真的著急，可以去找我母親。”

“好。”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韓靈粹端著一杯溫水走出來，杯壁上凝著細的水珠。

“尋尋了。”

低聲解釋，目落在沈寒星蒼白的臉上，“你臉不好，是不是……”

“孟霆霄答應幫忙查白宇了。”沈寒星打斷，撐著墻壁站起來。

“當年的事，不是這麼簡單的，對嗎？”

韓靈粹手中的水杯晃了晃，溫水濺出幾滴，落在手背上。

仿佛未覺，只是著走廊盡頭的窗戶，那里能看到醫院花園里的老槐樹。

“我也不知道當年到底怎麼回事。”

“車禍已經過去這麼久，就算是我想要調查，只怕也找不到了。”

“當初，我醒過來的時候神。”

韓靈粹的眼神飄向遠方，仿佛穿越了五年的時，“白宇穿著白大褂站在床邊，說我遭遇了嚴重車禍，面部神經壞死，必須立刻手。”

忽然笑起來，笑聲里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悲涼。

“他給我看鏡子時，我連自己都認不出來……下頜骨被削掉了一塊，眼角多了道疤痕，連聲音都因為返神經損變得沙啞。”

走廊的聲控燈忽然亮了，慘白的線照在韓靈粹臉上，那道藏在影里的下頜疤痕若若現。

沈寒星這才驚覺，從未仔細看過韓靈粹的臉，那個總是低著頭畫設計圖的人，永遠用齊肩的頭發遮住右側臉頰。

“他說我失憶是因為撞擊，”韓靈粹的指尖沿著疤痕廓輕輕，像是在一段破碎的往事，“可我連怎麼拿畫筆都記得，卻偏偏忘了軒轅閣。”

“其實現在想想，這件事還是比較幸運的。”

“我忘記了軒轅閣，反而過了五年開心的日子。”

“這五年，我做了自己喜歡的設計。”

“還能拿到了獎項。”

“很開心。”

“我相信以后回想起來，我也會為失去記憶的這五年到驕傲。”

沈寒星輕輕拍了拍的胳膊。

“靈靈，我這麼稱呼你，你不介意吧。”

韓靈粹笑了笑。

“以前，大家都這麼稱呼我，我其實做蘇靈，你應該知道的。”

“我知道，你現在擔心我會為一場博弈之中的棋子。”

“可我現在只想要好好生活，避開軒轅閣，也想要離開京都。”

當然。

說謊了。

現在已經將樣本給了醫生。

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跟尋尋之間的關系。

如果孩子真是的。

會帶著尋尋一起走。

離開這里，永遠不會回來。

這件事之中，唯一對不起的，就只有沈寒星。

也不知道以后想起這場欺騙，沈寒星會不會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