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巧麗機械地解開購袋，西紅柿在瓷磚地上滾。

彎腰去撿，手指到菜葉上黏糊糊的時，頭突然涌起一陣反胃的沖。

但終究只是深吸一口氣，將蔬菜一樣樣擺上料理臺。

案板上的黃瓜被切得參差不齊，刀刃在抖的手指間發出鈍響。

那些圍在超市的人群面孔在眼前不斷閃現，有人舉著手機近時，鏡頭幾乎到鼻尖。

有人唾沫星子噴在襟上，咒罵聲像夏日里惱人的蟬鳴。

忽然停下作，盯著案板上歪斜的黃瓜片，恍惚想起從前宋振江總嫌棄切菜不夠整齊，如今連一句抱怨都懶得施舍，因為他本不在意自己。

廚房的油煙機轟鳴著，將的思緒完全攪。

轉去煮飯，米粒從指間進洗手池時，宋振江在客廳出的笑聲穿油煙機的噪音，清晰得刺耳。他刷短視頻的歡鬧與廚房里的冷寂形一道明的墻，將困在蒸汽彌漫的牢籠里。

收拾房間時，李巧麗蹲在沙發前撿拾瓜子殼，宋振江的腳還懶洋洋搭在茶幾上。

不得不側著子繞過那只礙事的，碎屑粘在手指上。

桌子時，抹布蹭到宋振江打翻的飲料漬，黏膩的讓想起超市人群圍攏時，那些手機鏡頭黏在皮上的重量。

眼淚忽然滴在抹布上，暈開一小片水痕。

慌忙抬頭向宋振江，那人正全神貫注盯著屏幕，角還掛著意味不明的笑意。

李巧麗慌忙抹掉淚痕，繼續拭，直到桌角泛起木紋的邊。

盯著那些細的劃痕，恍惚覺得自己的臉也在被這樣反復挲，網絡上的唾罵、超市里的圍堵、丈夫的冷漠，都在將的尊嚴磨齏。

鍋里的油熱了，青菜下鍋時濺起的油星燙紅了手背，卻只是麻木地翻炒。

宋振江的笑聲突然轉驚呼，手機里傳來網紅夸張的尖，與油煙機的聲音混一團令人煩躁的嗡鳴。

李巧麗盯著窗外漸暗的天，暮將樓房廓染灰藍，可瞧著卻只覺得是一片灰蒙蒙。

晚飯端上桌時，宋振江卻抓起外套往外走。

“老張他們喊我吃飯，你自己吃吧。”他扔下這句話，門砰地關上，震得碗筷在桌上輕。

李巧麗著熱氣漸散的飯菜，拿起筷子機械地往里送，咀嚼時卻嘗不出任何滋味，只覺滿口都是超市里人群咒罵的苦腥。

李巧麗盯著洗碗池里漂浮的泡沫，攥著漉漉的抹布，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實在擔心宋明跟陳菲菲離婚后出。

收拾碗筷時因為心里一直在想這幾天發生的那些事，一個不注意手指被碗沿劃破，珠滲進洗碗池的泡沫里。

撕了張創可隨意上，繼續沖洗沾滿油漬的碗盤。

水聲嘩嘩作響，將的啜泣聲徹底淹沒。

月從窗外斜斜切進廚房，照在佝僂的背上，投下一道瘦長的影子，孤獨寂寞，又可憐。

李巧麗會覺得自己為什麼這麼慘呢？

兒子被罵也被罵，丈夫卻對此不聞不問。

抹了把臉上的淚水，剩下的菜也是舍不得扔的，只能把剩菜收拾到冰箱里面。

宋振江不在，李巧麗自己有些恍恍惚惚的，宋振江晚上回來的時候李巧麗都還沒有緩過神來。

深夜，李巧麗蜷在臥室角落，臺燈的暈將影子投在斑駁墻面上，像只被釘住的蛾。

失眠讓耳鳴陣陣，恍惚間聽見宋明時的笑聲從記憶深傳來，第一次騎自行車摔進泥，他舉著沾滿草屑的車把大喊“媽媽快看”，高考放榜那天，他沖進廚房把錄取通知書拍在正面的手上，告訴，他考上了海市大學。

而此刻，只能盯著天花板上本比不上眼睛，也無法真正休息。

焦慮如蛀蟲啃噬著的胃。

翻出祁家送來的舊菜單，燕窩鮑魚的墨跡已暈開，指尖過“佛跳墻”三個字時，突然想起祁老太太曾笑著說的話：“親家，等小兩口有了后代，我們祁家會把孩子親自接過來養，孩子肯定要什麼就有什麼，未來會是陳家的繼承人。”

如今那些承諾早已隨著斷掉的菜食一起腐爛。

實在睡不著，此刻從床上爬起來，宋振江聽到起床的聲音，皺了下眉卻也不問到底怎麼了。

良久后李巧麗抖著撥通祁家管家的電話，鈴聲響了七次才被接通，對方敷衍的“您有事嗎”像塊冰，凍住了未出口的懇求。

李巧麗這時候才想起來去看時間。

現在是凌晨，對方接通電話心肯定不爽利。

是了，這是的錯，不是對方的錯。

李巧麗干笑著道歉后掛斷電話，此刻完全沒有了面對陳菲菲時候的囂張。

就坐在沙發上，因為睡不著，閉上眼睛想到的都是宋明和陳菲菲離婚的消息，所以懷里抱著抱枕睜著眼睛看窗外的夜，似乎等著什麼時候真的天亮。

終于出現晨時李巧麗了下眼睛，機械地梳頭，鏡中的人眼窩深陷，鬢角的白發像冬日里未化的殘雪。

忽然抓起梳子狠命往地上摔，木齒斷裂的脆響驚醒了宋振江，他從房間沖出來，卻見李巧麗頭發花白的盯著地板上的木梳碎片，像是了刺激。

宋振江看的直皺眉，但也覺得自己跟李巧麗沒什麼可說的，便又回了房間繼續休息。

李巧麗還在原地，抹了把眼淚，有些慌的梳起自己的頭發，卻沒了做早飯的心，洗了把臉，看到鏡子里的自己眼睛還是紅的。

恍惚了一瞬，心再度涌上幾分苦。

換好服打算出去買早餐。

現在住的還是陳家給的房子，當初是陳家人說要給和宋振江一套房子住，李巧麗擔心自己要大別墅或者高檔公寓會讓陳家和祁家多想，所以才隨便要了一套老小區，不過住在這邊的人也都是有點家境的，附近距離商圈不遠，醫院也好學校也好，都在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