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剛被欽封的萬寧公主就在自己的閨房里鬧了一出上吊自縊的戲碼。
幸好被前來送甜湯的丫鬟及時發現,方才把哭死哭活的萬寧公主從鬼門關里救了回來。
可是萬寧卻抵死不從不愿和親,抱著自己娘親的大哭了一宿,最后卻是被穆王狠狠地甩了兩個耳。
萬寧當場愣住了,捂著臉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向來溺寵的爹爹此刻仿佛變了一個人一樣,面猙獰出言狠絕,全然不聽的哭訴。
而穆王也告訴萬寧,和親是圣上的旨意,為臣子,愿意也要去,不愿意也要去,如今穆王府圣旨已接,萬寧即為大周朝的公主,就是死,也要死在和親的路上!
據說,當晚穆王府罵罵咧咧大哭大鬧的聲音響了整晚,最后是萬寧哭暈了過去以后這事兒才算暫時消停了的。
可是,朝堂、王府中的這些紛紛擾擾沈令儀卻一概不知,因為最近煩惱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怎樣才能在屋里名正言順地仿那一幅陸晏廷送給的珣笙先生的真跡。
因為這事兒看著簡單,但實際上真的做起來還是有一些難度的。
想以前做仿畫,都是趁著回秋水苑的時候窩在程余嫣的屋子里埋頭畫上整整一日方才出的品,且之前珣笙先生的那幾幅畫已經仿了很多次,早就爛于心了,因此也算是下筆有神,有竹的。
可眼下這幅山水圖卻是從未見過的,要仿就必須先臨摹,要臨摹就必須要在這上面耗時間,別的不說,便是最基本的筆和墨,沈令儀手上便是一樣現的也沒有。
于是猶豫再三,沈令儀最終還是向知春開了口。
“筆墨紙硯?”可知春聞言卻笑道,“這東西爺的書房不就有現的嘛,姑娘去爺的書房不就行了,何必這麼大費周章的還要把東西搬回屋?”
說著還指了指屋里的桌柜道,“姑娘這屋子也不大,回頭把那些個筆墨宣紙往桌上一擺,連吃茶吃點心的地方都沒有了。”
“大人的書房?”沈令儀連連擺手,“那怎麼!”
“有什麼不的?”知春道,“姑娘有所不知,爺在別院從來是不辦正事的,他那間書房素日里連門都不經常關,之前我娘還專門想替爺在書房門上落個鎖,就怕萬一丟了了什麼東西不好和爺代。但是爺不同意,說麻煩,還說那屋子沒貴重的東西,不用這麼拘謹,進出都不方便了。”
見沈令儀聽了依然猶豫,知春不問道,“那姑娘想要筆墨紙硯做什麼?”
“……閑來無事想……練練書畫。”沈令儀說了個半真半假。
“姑娘若不想去書房也,那屋子邊上有個耳房是空著的,回頭我幫姑娘收拾出來。”
“這……要不還是和你娘代一聲?”沈令儀終于有些心了,卻依舊謹記著份,不敢隨意越了底線。
知春自然也是知道的子的,便笑著應下道,“行啊,一會兒我就去和我娘說一聲……”
就這樣,沈令儀便踏進了陸晏廷書房南側的耳房,開始了“舞文弄墨”的日子。
但是頭兩天的時候還是很張的,只敢在耳房待小半天,走的時候也會把臨摹了一半的畫小心翼翼地帶走。
可那幾日陸晏廷都忙著在朝中和穆王還有五皇子周旋,鮮會踏足竹院,即便是回來,他也是來去匆匆的。
在得知沈令儀用了耳房和他桌上的那些文房四寶后,陸晏廷也只是淡淡地點點頭說了聲“知道了”,并無什麼反對之意。
是以那之后,沈令儀便漸漸地大了膽子,在耳房待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了。
這日午后,小憩醒來收拾了一下就去了耳房繼續上午沒有畫完的那部分。
連著臨摹了幾日,那幅山水畫已快收尾,可到底是第一次仿,有些細節還不能看,所以沈令儀準備加快速度想要再臨摹一次。
說實話是有些著急想要籌一些銀子的,畢竟阿爹阿娘和弟弟回上京城在即,接下來多的是要用銀子的地方,吃穿住一樣也不了,還要攢些錢給娘治病,這筆也是不小的支出,沈令儀是第一次覺得有些捉襟見肘。
去耳房的路上,沈令儀正好遇到回院的知春,自然問起知春今晚陸晏廷會不會來竹院落腳。
知春道,“方才我爹還說爺最近似是要回陸府,許是要過兩日才能來這里了吧。”
沈令儀聞言暗自欣喜了一下,同知春別過后便邁著輕快的步子往耳房那跑去。
這日傍晚夜剛沉,天空中便淅淅瀝瀝地飄起了細雨,春分剛過,雨水漸多,天氣也似一日暖過一日。
陸晏廷理完庶務從閣出來的時候就見棲山已打著傘站在馬車旁候著他了。
見著主子,棲山小跑著上前,將傘舉過陸晏廷的頭頂后問他,“爺,咱們回陸府嗎?”
陸晏廷“嗯”了一聲,可剛走了兩步后他卻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兒,便轉頭改口對棲山吩咐道,“不,先回竹院。”
這一路,其實也算不得什麼歸心似箭,只是坐在馬車中的陸晏廷總覺得自己的心思有些莫名的恍惚。
再過幾天就是清明祭祖之日,祖宅的瑣事繁多,他是陸府嫡子,有很多責無旁貸的府中庶務是推卸不掉的,所以這兩日他才會一直留宿祖宅。
可今日也巧了,北遼屬地傳來消息,大赦之令提前公布,屬地守軍已經安排第一波流犯啟程回京了,這些人里面,便有沈令儀的父母和胞弟。
也不知當時他是了什麼心思,就想親口把這個消息告訴那個日盼夜盼心心念念盼著一家團圓的小人。
平頭馬車穿城而過,當陸晏廷回到竹院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外面風雨勢頭漸起,春寒料峭,冷風卷著陸晏廷穩健又迅速的步伐一寸寸靠近書房。
遠遠的,他就看到耳房里還亮著燈,只是合的窗戶上卻并未顯出端坐的人影。
陸晏廷見狀有些拿不準,想著小人是不是其實已經回屋了。
結果當他推開耳房的門,卻見沈令儀竟俯趴在桌案上,右手著一支玉管狼毫,偏了的頭枕在左手手背上,安安靜靜地……睡著了。
陸晏廷一愣,輕腳踏走近一看,卻見小人的手下還著一張畫,一張墨跡未曾干的畫,畫的正是他前幾日轉手送給小人的那幅《千山江畔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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