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靜得可聞落針，陸晏恒的聲音真的不大，卻仿佛出了回音。

之妤，蔣氏的閨名，陸晏恒每次在生氣或開心的時候才會這樣喊。

一旁的采薇見況不對，已經心領神會地悄悄退了下去，屋子里，只剩蔣氏和陸晏恒隔桌對。

蔣氏彼時已將腹稿打了一遍又一遍，可是話到了邊，卻依然改變了初衷。

“沒事兒，真的，不過就是祖母之前想讓榮燕表妹來支一筆銀子，但是采薇多了個心眼，來告訴我了，我沒同意。”

“祖母……還不死心？”一聽蔣氏提到老太太，連陸晏恒都覺得心煩不已，“我之前就聽爹在那兒抱怨，說祖母還想讓爹去疏通疏通關系，想法子把三叔弄回離上京城稍近一點的地方。”

陸晏恒說罷便盯著蔣氏道，“我和你說，祖母這邊的銀子，你萬萬不能松這個口！”

“我知道的。”蔣氏笑著上前，不著痕跡地岔開了話題，“今兒你的是不是還沒熱敷過？你要不要先回屋去做個艾灸，我把桌上的東西收拾一下馬上過來。”

見陸晏恒沒有什麼異議，蔣氏便喚來了守在外頭的小丫鬟……

等陸晏恒離開以后，采薇才重新踏耳房。

屋里，蔣氏已坐回桌邊，著桌上那一堆糟糟的賬本發著呆。

采薇心思微，走上前一邊替蔣氏歸整賬冊一邊關切地說道，“夫人，您何苦要自己一個人撐著呢，若是把府里的難和大爺說清楚，興許……”

“不行。”采薇的話隨即被蔣氏斬釘截鐵地打斷了，“如果這事兒說出去，我不當家沒關系，但以后要我著臉去問別人討銀子來給大爺看病養病，我拉不下這個臉！”

陸晏恒的子這兩年一直不太好，用藥吊的那口引子從普通的山參換了鳩山老參，更別說每晚一次的艾灸，每月一次的針灸，還有給他泡的那些藥浴，這些都是實打實要支出的銀子。

如果只是每月按部就班的花月俸，那只怕他們夫妻二人很快就要捉襟見肘了。

況且和陸晏恒無后無出，若是再把中饋出去，那日子不說過不下去，但算著花是肯定的。

所以蔣氏平日里雖在老太太還有吳氏的面前也會喊著當家難，守財難，但是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出中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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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日，陸宴霖來給沈令儀送戲票。

人到的時候正好遇著陸晏廷在屋里，兄弟倆打了個照面，彼此竟都顯得很是拘謹。

陸宴霖甚至都沒和陸晏廷說上三句話，可對著沈令儀，他倒是笑瞇瞇的，講的話客氣又風趣。

“……我若是再不把票子送來，只怕我娘都不準備讓我進家門了。”

沈令儀抿直笑，“嬸嬸比我要上心，但我知道，這兩日各大戲園子都人滿為患了，小梨園尤其，這票是很搶手的，難為你了。”

“嫂嫂這話就是太客氣了，其實若是前堂的那些位置倒真是不難，不過我聽婉珍說了，嫂嫂是要帶著兩位公主去聽戲的，那我想著總得置辦個二樓的小雅間來得靠譜。”

“還是個雅間啊？”沈令儀聞言果然眼前一亮，“那之前給你的那些銀子夠嗎？”

“哎呦嫂嫂，你就別埋汰我啦，就那些銀子，我娘都碎碎念我好幾天了。”陸宴霖沖眉弄眼，“嫂嫂若是真覺得虧待了我，回頭做什麼生意需要我出人出力的地方，嫂嫂帶我一把唄？”

沈令儀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怎麼就變要做生意了，想了想才明白應該是讓陸婉珍幫著做賬的事兒。

于是連連笑道，“你是說那些鋪子吧，這事兒婉珍肯定和你夸大了，我手上是有些鋪子，不過那些市口好的我已經有安排了，剩下的一些都是市口不太好的，我還在想辦法。生意是真沒有，我這宅婦人一個，哪兒會做什麼生意啊，我可比不得你娘。”

“嫂嫂若是不同我見外，那些市口不太好的我可以都盤下來。”陸宴霖一錘定音。

沈令儀嚇了一跳，“都盤下來？”

陸宴霖點點頭，剛想和沈令儀細說，忽見坐在窗邊的陸晏廷正扭頭看著他。

一時之間，陸宴霖只覺如芒在背，便是假意咳了兩聲以后道，“這事兒不急的，我想起來手上還有些事兒，那嫂嫂你忙著，我先走了。”

他說罷，還著頭皮沖屋子里的陸晏廷遙喊了一聲，“二哥，我走了。”

眼見陸宴霖轉走得飛快，沈令儀便繞回到了羅漢床上，沖陸晏廷瞇著眼嘀咕道，“好好的你兇人家做什麼？”

陸晏廷啞然失笑，“你這是不是有點太冤枉我了，我連聲兒都沒出，哪里兇他了？”

“你沒出聲才是兇的！”沈令儀說著干脆跪直了，又出手捧起了他的臉，輕輕按了按以后還命令道，“我們首輔大人連個笑都吝嗇給嗎？”

“沒大沒小！”

陸晏廷用眼神瞪，倒是破天荒的沒有拍掉捧著自己雙頰的手。

此時窗外正好，那一縷縷過窗欞的碎金仿佛跳躍流的水，鋪灑在男人那張雕刻般深邃又令人著迷的臉龐上。

沈令儀看得眼熱，就那麼鬼使神差一般地低頭吻了下去。

如今的，已經能非常自然且主地在他面前表自己的意了。

是纏綿的引，亦是繾綣的留，緒被點燃的那一刻，兩個人仿佛是燃燒了許久的火花一般，猛烈來。

反客為主不過就在瞬間。

等沈令儀反應過來的時候，矮幾已經被移到了一旁，背靠枕，被他溫又仔細地擁在懷中。

“故意的是不是？”他在的耳邊，沙啞著聲音問。

沈令儀的眼底閃過一抹翻涌的思，熱意從的四肢百骸源源不斷地涌口，細碎的淺如一曲悠揚的古調，唱得陸晏廷心湖漾。

“昨晚你回來的太晚了……”嗔的話，似抱怨又似輕祈，“我以為……你想要的……”

剩下的聲音，全被男人封在了兩人糾纏的呼吸間。

排山倒海的覺讓沈令儀抑制不住地抖，翻涌的思緒在的腦海中劇烈撞。

眼下還是白天。

可真的很想很想他！

屋子里的地龍已經因為漸暖的天氣而停燒了，但此時此刻在羅漢床上相擁著的兩個人，卻溢出了比地龍更灼人心弦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