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闋唱罷,紅幕落下,偌大的戲園子里依舊掌聲雷,經久不散。
昭元邊用帕子拭著眼角的氤氳邊嘆,“我上一次看百小花的《游園驚夢》還是出嫁以前,這麼算來,也已經好幾年了,可是百小花的嗓音聽著真是一點兒都沒變呢!”
“要不怎麼說是小梨園的臺柱子呢!”福貞也在一旁頻頻點頭。
這是第二次看小梨園的戲,此刻心尤覺激,說話的時候還用雙手捂著口,似不敢大聲的氣,生怕打散了心中翻涌而起的愫。
良辰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縱然是如花眷,也付予這似水流年!
最后杜麗娘和柳夢梅相擁相依,白首共度的那一幕,直福貞也看紅了眼。
杜麗娘為而死,又為而生,當真是纏綿悱惻,氣回腸的!
沈令儀不敢打斷兩人回味無窮的神往,便是轉頭看向了坐在自己左手邊的姬瑤。
“這出《游園驚夢》,夫人您應該看過很多回了吧?”沈令儀問。
姬瑤果然點了點頭,末了還輕聲說,“百小花的杜麗娘自然是可圈可點的,但是論駕馭,還是不及師父。”
“百小花的師父?”姬瑤的話引來了秦歸雀的好奇,“我記得師父的名字里也帶著『百』和『花』兩個字。”
“對,師父的名字小百花。”姬瑤說。
“哦對!”秦歸雀一拍雙手,眼前一亮,“小百花,啊呀,那也是個奇子呀!”
姬瑤聞言微怔,看著秦歸雀道,“你也認識?”
秦歸雀搖頭,笑說,“不認識的,但是以前我們聽的最多的就是街頭巷尾的那些故事,小百花的事兒,是略有耳聞的。夫人您這麼問,是認識嗎?”
聽秦歸雀這樣一說,大家的臉上便紛紛出了好奇和探究的目。
姬瑤于是清了清嗓子道,“也是三十多年前的老黃歷咯,那時候連小梨園都還沒有,但是小百花已經是上京城里的紅角兒了。有一年上元節,在天燈戲臺唱戲,唱的就是這一出游園驚夢,結果竟被個世子爺給瞧上了。世子爺開始對死纏爛打,但那時候小百花才剛親,夫君就是戲班子里的副班主,夫妻倆當時一條心,小百花自是說什麼都不愿隨了那世子爺,鬧到后來便報了。”
“好勇敢啊!”陸婉珍聽罷便小聲嘆,見眾人聞聲都看向了自己,不害地往沈令儀的后躲了躲。
姬瑤亦沖陸婉珍淡淡一笑,再開口,語氣里卻是多了一抹悵然。
“只是民與斗,素來都是討不得什麼便宜的,小百花報了,但那世子爺又豈是省油的燈?沒過幾日,小百花的夫君便被抓了,小百花去冤,卻無門無路的,那世子爺還以此要挾,結果小百花一怒之下用刀劃破了自己的臉,傷口甚深,傷及眼耳……”
小小的廂房頓時響起一陣唏噓和驚呼。
“那豈不是……”福貞公主捂著,瞪著水靈靈的大眼睛滿是惋惜悲嘆。
姬瑤也輕輕嘆了一口氣,“是啊,從此以后便再也沒有登臺開口唱過戲,不過當年那不畏強權的子倒是讓一些有識之士自發地出面幫斡旋,后來那個世子爺迫于力,對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大概半年之后,夫君出獄,一家人就搬離了上京城。”
“那這個徒弟……是出事以后收的嗎?”昭元好奇地問。
姬瑤隨即了一眼已經空無一人的戲臺子道,“這個就無從知曉了,不過早些年百小花初次登臺的時候,那一嗓子,倒是讓很多以前聽過小百花唱戲的人如夢大醒,都說是小百花回來了。”
故事說到這里,似乎也是不幸中萬幸的結局了。
眾人隨即又唏噓嘆了幾句,然后沈令儀便提議,請大家移步臨街的“萬福樓”,在那兒已經定好了雅間。
大家于是紛紛起,說笑著分道而行……
聽完戲,繼續聚在一起把酒言歡,于在座的眾人而言都是久違了的愜意。
是以昭元剛喝了一杯酒就連連嘆,“親以前我倒是從未想過現在要一個人出來與大家小酌一杯,竟還要得到男人的首肯。”
秦歸雀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宋大人原來管得這麼嚴啊?”
昭元咋舌,搖了搖頭忽然攬過一旁的福貞道,“本宮同你說,你趕今朝有酒今朝醉,改明兒一親,我瞧著你家平京侯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一旁的沈令儀正在給姬瑤斟酒,聞言笑得手直抖,酒都差點灑了半杯。
“公主這是一桿子打翻一船人啊,我今兒可沒招您惹您的,怎麼就這麼編排我弟弟了?”
“你弟……啊呀!”昭元這才恍然反應過來,卻是連忙又給福貞遞了滿滿一杯酒過去。
“你瞧,我都差點忘了,你馬上就是沈令儀的弟媳了,乖乖,你這個大姑姐可是不簡單的,以后若是想要給你做規矩,你來同本宮說,都是姐姐,本宮不怕。”
沈令儀笑得不行,連忙夾了一只放進的碗里,問,“燒能不能堵住公主的啊?”
昭元還真就夾起來直接咬了一口,嚼咽下以后又沖沈令儀神兮兮地笑。
“你用一只可賄賂不了我,我這兒幫你了兩個不錯的人,連人酒你都不請我喝一杯嗎?”
說著還沖桌對面的陸婉珍和陸如筠直眨眼。
陸如筠是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的,陸婉珍聞言卻紅了臉,連連拉起如筠說要去凈房,然后在幾人的一片笑聲中,頭也不回地就跑了出去。
“哎呀,害了!”
昭元說著單手托腮抵靠在桌沿,看著門口婉珍和如筠離去的背影,眼艷羨地咧直笑。
如今是慣喜歡看小姑娘那種自然流的害狀的,用自己的話說就是現在當了娘了,連“害”都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了。
沈令儀干脆已經笑倒在秦歸雀的肩上了。
還抖著手指了指昭元道,“你說你這哪里像是給人做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昭元公主是專門拆散人家姻緣的程咬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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