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沒等沈令儀接下桑吉的話，屋門口就傳來了沈淮竹的聲音。

“阿姐，你們要去前院看看嗎？”沈淮竹探進了頭，先是掃視了一圈屋里的人，然后對沈令儀說道，“前院那邊吵得很厲害。”

沈令儀點頭，但一個人沒辦法顧著兩邊，于是便讓陸婉珍留在風荷居給賀松年打個下手。

一旁的陸宴霖自然提出要和一起去前院，可桑吉卻開口說要留下來。

“你要在風荷居？”沈令儀聞言有些驚訝，畢竟按著桑吉的子，本應該是哪里“熱鬧”他人就往哪里鉆的。

“我幫你看著風荷居啊。”桑吉面不改，大義凜然，“總不能只留老弱病殘在這兒吧，這萬一要是府里還有歹人，抹黑想來作，賀大人和陸婉珍也不頂事兒啊。”

他話音剛落，便引來了賀松年和陸婉珍的頻頻側目。

老弱病殘，這是說誰？

兩人隨即又面面相覷，反正彼此是都不承認這頂莫名其妙的“帽子”的。

沈令儀更是沒閑工夫去細想桑吉的心思，聞言還激地對桑吉說了聲“多謝心”，然后就和陸宴霖還有沈淮竹并肩出了風荷居。

前院正廳那邊確實是吵起來了，也不知到底是誰先開口撕了場面上的那塊“遮布”，總之蔣氏命采薇將裝賬本的箱子打開以后，這個當家主母就徹底豁出去了。

“我嫁進陸家整九年，從做陸家媳婦子的第三年開始管賬，到今天也已經六年多了。我不敢說自己的賬管得有多好，但起碼我覺得做當家主母的這幾年，我蔣之妤是問心無愧的！”

蔣氏說著將一本一本的賬冊從樟木箱子里拿出來扔在了八仙桌上。

“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揚，可我想著今兒在座的各位都是自家人，那就也沒什麼外揚不外揚的了。我做的第一筆賬，就是幫三叔填窟窿，那筆銀子我到現在都記得，整整二百一十九兩，怎麼沒的，賭沒的。”

蔣氏從那一疊賬冊里出了一本老舊泛黃的，然后拿在手里搖了搖。

“這筆銀子是后來我花了整整三個月的功夫才從府里各的賬面上出來，一點點做平的。其中最大一筆是從祖母五月的壽宴上的，因為我把置辦的牛羊全改了豬和魚。”

蔣氏說著忽然斂了眉眼沉聲道，“當然，這只是我接手的第一筆爛賬，那之后大大小小的，只要攤開賬本，我就在……”

“陸晏恒，讓你媳婦閉！”為一家之長，陸伯鈞的臉都青了。

他萬萬沒想到，大媳婦平日里看著細聲細氣溫順懂事，卻是一的反骨。

可一旁的鐘氏臉上卻滿是“看好戲”的神。

正所謂“會咬人的狗不”，這麼多年了，鐘氏一直都覺得蔣氏本不是表面看起來的這般弱好拿，能把陸府這麼個爛攤子撿起來的人，本就不會是省油的燈。

“老大媳婦，你別把自己摘得這麼干凈！”可不等蔣氏把話說完，一直坐在椅子上沒有吭聲的老太太也終于站了起來，“當這個家是難，但是你別把自己的姿態放得這麼高。三房問你調的銀子，我老太婆私下有沒有補回你？”

靳氏見不得蔣氏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在那兒義正辭嚴，冷哼道，“老太婆我當年也是掌過家的，還有你婆母，也是做媳婦過來的，還有你二嬸，是不掌家，可人家手上管著那麼多鋪子，做賬的事可比你要拎得清。”

靳氏雖然偏心偏得厲害，卻不是老糊涂。

人活半輩子，什麼沒經歷過，當即就把蔣氏的訴苦給打斷了，“當家的，有哪個不貪？”

老太太的一句話，引得一旁的尤氏頻頻點頭，當下甚至不管兒子的提醒，非要出頭幫一幫老太太的腔。

“老大媳婦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別的咱們就不說了，三嬸我今兒就和你算算，咱們說一年到頭那些大大小小的節，府里置辦的吃食花銷，就夠你撈一票油水的吧。”

“那也不夠給三叔填一筆牌桌上輸了的銀子。”聽著尤氏仗勢欺人的刁難，蔣氏冷著臉反相譏，“況且別人不知道，三嬸你難道還不清楚嗎？三叔的屁后頭跟著多風流賬，那些風流賬又牽扯了多條人命？三嬸，你半夜睡覺，是真不怕鬼敲門哦！”

“你……”尤氏聞言眼慌，甚至還警覺地四下張，“蔣氏，你不要在哪兒妖言眾！”

“我妖言眾？”蔣之妤今天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是真豁出去了，“我要是真能妖言眾，就第一個咒三叔惡有惡報！”

“你說什麼？”尤氏被激怒了，怒目圓瞪地抄起桌上的一本賬冊就沖蔣氏扔了過去。

厚厚的賬本過蔣氏的臉頰，“啪嗒”一聲跌落在地上。

陸晏恒見狀直接手把人攬在懷中，然后著臉對尤氏道，“四嬸，你這惱怒手的脾氣可難看了。”

陸晏誠隨即唯恐場面還不夠，火上澆油道，“大哥，是大嫂先目無尊長的。”

“老大媳婦，你想撒氣也要積點口德！”老太太也是沒想到蔣氏竟會這般沒大沒小，“你三叔現在還在異鄉流放呢！”

蔣氏看著老太太偏心卻死活不肯承認的那副臉，氣笑了。

“祖母您真是……您真以為塞給我的那些銀子就夠填府里流水一樣的花銷了嗎？”蔣氏說著環顧四周，似要將眼前那一張張丑惡的臉全部牢記在心中。

“那您怎麼不提您私三房的那些花銷了？”見老太太臉發青，蔣氏繼續沉聲道，“況且各房的食住行，府里所有下人的月俸，小到一人一張，大到捅出了簍子要走的人世故，你們當真以為公賬上的銀子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這些理由也不能是大嫂你私換長工，引災府的借口！”

就在一屋子人老無尊、無卑吵得不可開的時候，沈令儀帶著人匆匆而至。

一開口，就直接攔下了蔣氏倒打一耙的荒誕言論，把矛頭重新指向了今兒府里究竟為什麼會走水的問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