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一場無妄之災，就這樣徹底撕開了陸府里那些人附著在臉上的假面。

可是于長房這邊陸晏恒的口出狂言和三房那邊尤氏趨炎附勢不卻反被辱相比，一直以來默默無聞的二房反倒意外地了今晚府里的功臣。

當然，除了那一大堆讓人糟心的賬本之外！

其實中饋的這個爛攤子鐘氏一點也不想接，那一摞賬本，不夸張地說，估計是翻看，都能整上十天半個月的。

更何況那每一筆都是爛賬，就算整理出來，也是無濟于事。

但二老爺陸仲良卻勸鐘氏耐心些。

“你只管算，缺的銀子又不用你賠，做好了，你這個二嬸還能在他們面前再爭回臉。”

二老爺口中的“他們”，指的自然是陸晏廷和沈令儀。

“老爺，你說……恒哥兒剛才說要分家，是真的嗎？”鐘氏聞言不由停下了翻賬冊的手，一臉好奇地盯著陸仲良。

二老爺瞇了眼，站在窗口下意識地往長房的院子那邊看了看，搖著頭道，“這個事不好說，要看老大決心有多大。”

“那如果真的分了家，我們后來置辦的那些鋪子……”

但是很快，鐘氏的話就被二老爺掃過來的一記眼神給打斷了。

“你先算賬，往后的事往后再議。”二老爺擲地有聲，直接斷了鐘氏的那些花花心思。

夫妻倆正說著，門口忽然響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鐘氏對賬冊一類的東西很敏，尤其手上這些又不是自己的賬，所以第一個反應就是“啪”一聲把冊子合上，然后沖門口高喊了一聲——“誰啊！”

誰知，一陣聲響之后，竟是陸婉珍探頭探腦地走了進來。

鐘氏瞪，拍著桌子讓趕過來，“不是讓你乖乖待在屋子里嘛，眼下府里的很，這黑燈瞎火地你跑去哪里了？”

“我去看看阿念。”陸婉珍連連討饒，卻又理由滿滿，“二嫂今晚前后都要顧，二哥又不在，那我想著能幫忙就幫一下啊，跑跑什麼的我還是行的。”

“小丫頭沒事吧？”二老爺倒是沒有碎碎念，反而還主關心了一下阿念。

陸婉珍連忙把風荷居那邊的況說了一遍，然后又乖巧地挨著鐘氏坐下，神夸張道，“娘，我是真沒想到，太子殿下與我小侄竟然私甚好！”

陸婉珍一臉與有榮焉的表，思緒還沉浸在方才看到周晉珩的驚訝中。

“他看著也就是和阿念一般大，可是娘，你說奇怪不奇怪啊，那麼小的一個人，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讓人肅然起敬。”

“你當宮里是什麼地方，吃人不吐骨頭的呀，他們做主子的要是天真爛漫一點，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被人給害了！”

鐘氏連連嘆氣，說罷又去捂陸婉珍的，裝兇警告，“還有，這種話你關起門和我們說說也就罷了，在外人面前你可得把給閉了，你這個孩子，禍從口出的苦你是沒吃過的。”

“我知道啦，我又不傻！”陸婉珍點頭，然后乖乖地閉了。

///

不過這天晚上，整個陸府注定是有不人要失眠的。

沈令儀也沒有睡一個整覺，過了丑時起了以后就沒有再躺下去過。

知春是睡在耳房的，聽見屋的靜便提著燈進了屋。

沈令儀無奈嘆氣，問是不是被吵醒的。

知春一邊搖頭一邊將燈盞放下，然后又給沈令儀披好了裳，方才安心地坐在了床榻邊。

“我娘昨兒提醒我，說大廚房燒了半邊，今天府里的早膳肯定接不上，就讓我務必早些起，一會兒給打個下手。”

沈令儀輕輕地了知春的手，“還是趙媽媽想得周到，我都差點忘記這一茬了。”

說著又問知春，“昨兒后來小侯爺有帶什麼消息回來嗎？”

昨晚等周晉珩走了以后，沈令儀又專門去了一趟葳蕤閣，問蔣氏拿了府短工的名冊轉給了淮竹。

但因為昨晚陪著阿念睡地早，所以臨睡以前就告訴淮竹，若是有什麼消息就給守夜的知春留個口信。

但知春聞言卻搖了搖頭道，“他們昨天把府里的人都排查完了也未見可疑，所以小侯爺和桑吉殿下都覺得那人已經逃出了府。”

“滿月也沒找到？”沈令儀雖不抱希，但還是例行問了一句。

“是，沒找著。”知春回道，“所以小侯爺他們昨晚就出了府，說今兒晚點過來。”

“那府里其他人的？”經過昨天那麼一鬧，沈令儀干脆也豁出去了，回風荷居以后就點了幾個小丫鬟，讓們晚些時候再去各屋打探一下消息。

知春忙不迭回道，“二老爺那邊是打了一晚上的算盤，慕荷回來說，直到過了子夜，樂流堂那里才熄了燈。”

沈令儀聞言亦嘆，“此番意外，真是多虧了二叔二嬸他們。”

知春跟著點頭，然后又說，“三夫人那邊也沒什麼，回屋以后三夫人就歇下了，不過臨近半夜，四爺卻又出了府。”

“出去了？”沈令儀一愣，問道，“他去哪里了？”

知春不冷哼道，“小侯爺怕有蹊蹺，所以暗中讓人跟了一路，結果那護軍回來報，說……說四爺就是去了芙蓉樓。”

“喝花酒？”沈令儀對芙蓉樓自然是悉的。

“是。”知春眼不喜，滿滿的不齒溢于言表，又咬著牙憤憤道，“夫人，依我看這個四爺真是荒唐的很，都這種時候了呀，他……他竟然還有心思出去喝花酒，我看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可沈令儀卻非常淡然地拍了拍知春的肩，“別氣，因為這種人不值得的。”

然后又問，“那麼大老爺和大爺那邊呢？”

“哦，說起這個……”知春趕直起了腰往沈令儀面前湊了湊，“大爺被大老爺罰跪在了祠堂，這會兒人應該都還沒從祠堂出來呢。”

“罰跪到現在？”沈令儀吃了一驚，一想到陸晏恒那脆弱又舊疾頻發的兩條，背上就浮起一層冷汗，“那大夫人呢？”

“大夫人也在祠堂那里，誰來都勸不走。”知春回道。

“快，給我更，我現在就要去一趟祠堂！”沈令儀連連吩咐。

這真是開什麼玩笑啊，就陸晏恒那個板，在三月的深夜跪一整個晚上，回頭若是他舊疾復發病倒了，那這就更是一筆算不清的爛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