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陸晏廷口中聽到這麼一個答案，沈令儀始料未及。

愣了半晌，才勉強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大嫂……知道這件事嗎？”

果然，陸晏廷搖了搖頭。

沈令儀驚訝地用手捂住了，悶悶地問，“不知道？”

“我原本也以為應該知道的，這麼多年了，當年真的是去鬼門關繞了一圈，才勉強把孩子生下來的。但是有時候人定也未必能勝天，舟兒生下來就有些先天不足，大嫂一開始不知道，后來一次大夫來，走的時候落下了東西，大嫂讓小丫鬟追去送了，小丫鬟聽到了大夫和大哥說的話，才知道孩子有問題，大嫂那次和大哥吵了很久。”

“那也不是他瞞著大嫂的理由啊！”沈令儀并沒有覺得陸晏恒這個做法有多妥當。

“可夫妻之間的事誰說得清？”陸晏廷拍了拍的手嘆氣，“大哥說他很早就做好了和孩子分別的準備，所以舟兒走的時候，大嫂也怨他沒有心，好像他對孩子一點念想也沒有。”

“所以他就一直沒告訴大嫂實？”沈令儀嘆氣，“那不是讓兩人徒生猜忌嗎？”

陸晏廷亦笑著搖了搖頭，人微微地往床沿一靠，舒展開了雙。

“他這個人，子向來擰。小時候，只有他覺得府里對我娘是不公平的，但是他在看到爹和大娘吵架的時候，也會沖我說些很不好聽的話。”

陸晏廷口中的“大娘”，指的就是吳氏。

“再后來，我執意去幽篁書院求學，他就說，我既選擇了仕途，那就不用再想著要依靠祖上蔭庇了。”

“憑什麼！”沈令儀一下子就跳了起來，頓覺陸晏恒的子確實晴不定，讓人很難琢磨。

可陸晏廷卻輕輕拉住了的手腕，讓往自己的懷里靠了靠。

“懷瑜這個人啊，人如其名，如果不是因為他那副不爭氣的子，陸家不會走到今天。所以他有不甘，卻不得不甘，嘗試了一圈，最終發現什麼都握不住的滋味并不好。年時他對我倒是很好的，他有為人兄長的心懷和耐心，我從小能定力過人，和他的教導是分不開的。說實話，比起陸伯鈞，他倒更像是我真正的親人。”

“握瑾懷瑜的懷瑜？”沈令儀猜，這是陸晏恒的表字。

陸晏廷點點頭，“他出生的那一年祖父還在，這兩個字，是祖父親自挑選的，握瑾懷瑜，你可想而知，陸家對他寄予了多大的厚。但是這世上事與愿違的事太多了，就好比大嫂，早些年我也不明白，他為什麼就是不把真相告訴大嫂，平白無故地徒增大嫂對他的怨懟。后來遇到了你，兜兜轉轉悟出了一些夫妻相之道，我才有些明白他為何會在這件事上較勁了。”

“為什麼？”沈令儀覺得自己依然想不通。

“蔣之妤是一心想要為陸家傳宗接代的，遼山東昌蔣家嫡，當年登門求親的人也是多如過江之鯽的。陸家不是最好的選擇，懷瑜的況在當時也沒有藏著掖著，蔣家人只要去打聽打聽，就都能知道陸家的嫡長子是個病秧子。但就是這樣，蔣之妤也嫁了。”

“那和大哥是兩相悅啊。”沈令儀不懂，好好的琴瑟和鳴，為何偏偏要讓彼此心生芥。

“因為舍不得吧……”陸晏廷用一種異樣的眼看向了沈令儀，“因為知道說出真相，這個人可能會為了孩子繼續向自己妥協什麼，可能會讓他納妾，可能會讓他接近自己不喜歡的人，可能……與其這樣，就不如一直瞞著……”

沈令儀本來還沉浸在陸晏恒和蔣之妤的糾葛中，一聽男人的口氣漸漸變得不對勁，不由抬頭看了過去。

陸晏廷的目溫且堅定，似一道沖破濃霧綻放的，一下子燙紅了沈令儀的臉。

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當年費盡心思做的那一場戲，的守護，的堅持和那些難以言說的苦，其實又何嘗不是另外一個陸晏恒，又或者是另外一個蔣之妤呢？

“我……我和他們不一樣……”沈令儀支支吾吾，心里各種滋味糅雜在一起。

想到后來離開他的四年，日子仿佛一條孤獨深冷的河，除了孩子們能給一點點藉，還有繁忙的生活能填補一些寂寞之外，似日日徒涉冰河，一路的倉皇和心酸只有自己才知道。

“那我也和他們不一樣。”陸晏廷口吻堅定，然后傾吻住了。

當細膩的到他下顎泛青的糙時，沈令儀抑制不住地輕了起來。

陸晏廷傷這七、八日，兩人同床共枕卻也是規規矩矩的，一開始他傷口發疼，心思倒還渙散了些。

可他子骨到底是朗的，再加上除去了余毒，那刀傷其實并未累及筋骨，況且又有連日的藥膳滋補著，氣紅潤之下，陸晏廷的傷口其實恢復得很快。

然后每晚了夜，他難挨的時候就來了。

小人的心思從來都不會主想到這些，晚上兩人規規矩矩地躺在一個被窩里，小人滿腦子全是他的傷口。

藥敷了沒有，傷口包扎得嚴實不嚴實，被子是厚了還是薄了，他應該平躺還是側躺，小人真是事無巨細。

可是就這麼個玉生香的人兒睡在自己側，晚上睡著以后，順著熱源還會一個勁地往自己懷里拱，陸晏廷當真覺得他可能躲過了中毒都未必躲得過小人無心無意的撥。

就這樣忍到今天，算是極致，所以他在吻住的一瞬間，就沒想著要放過。

誰知就在陸晏廷準備使出渾解數勾人的時候，沈令儀卻忽然猛地推開了他，睜著一雙大眼睛驚呼了一聲，“我知道大哥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什麼什麼意思？”這下，到陸晏廷一頭霧水了。

“你……你等等！”沈令儀于是二話不說攏了襟，然后也不管自己臉頰上飛起的一片紅，丟下呼吸急促的陸晏廷轉就出了屋子。

后，是男人氣笑的怒吼，“沈令儀，你給我回來！”

但沈令儀腳下步子邁得飛快，此時此刻滿腦子都是陸晏恒那句——“這新的生活，應該就從我對坦白一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