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斐然那頭有風雪聲,在這風雪聲中,傳來他清淺的呼吸和沉穩的聲線:“在外面?”
“嗯,在逛街。你順利嗎?”倚著墻壁,將脊背輕輕地了上去。
為了更好地跟這些珠寶商議價,穿得遠比實際年齡,一件高堆領的黑打底衫,發髻束得高高的,一條澳白項鏈珠圓玉潤地掛在頸間,左手黑袖外,則戴了一塊價值千萬的滿鉆皮表帶陀飛表。是虛張聲勢,要給那些老油條的珠寶商看看的尖貨、的懂行。
但只是回到了向斐然的聲音面前,就回到了十九歲,十六歲。
向斐然跟分這幾天的事,用他一貫平淡的口吻。他說一件,商明寶就認真地聽一件。說完了,他安靜數秒,說:“我不會講故事,是不是很無聊?”
“沒有啊,”商明寶搖搖頭,“沒有。”
向斐然不是分很強的人,就連疑似遇到棕熊這種極其危險的事,也是同行而來的研究生分出去的。他渲染得十分夸大其詞,向斐然在一旁聽了,也只是無奈地笑笑,懷疑自己跟他經歷的不是同一件事。
對商明寶,他難得有分,但他知道自己沒什麼講故事的天賦,任何事在他里都會變得極其平淡如水,所以便干脆不講。何況,這些事對商明寶來說也許是很乏味和無聊的。
“有到什麼危險嗎?”商明寶所指明確地問。
“看到了熊爪印,所以臨時換了條路線。”
“如果真的到熊了,會怎麼樣?”商明寶懸起心。
“那我們只能下輩子見了。”
“向斐然!”商明寶急迫地喊了他的全名。
“概率很小,真發生了也沒辦法,唯一憾的是,還不知道你到底會不會答應我。”向斐然漫不經心地說,“這樣好了,明年燒紙告訴我。”
商明寶冷著臉把電話掛了。
他很壞。
他是故意的。
他是個很壞、很壞的不婚主義者。
電話想當然又震起來。
商明寶特意讓他多等了好幾秒,才接起。接起以后,不說話。
向斐然似乎在電話那端忍笑,因為忍不住,變了一種玩世不恭的悶笑:“這麼生氣啊?”
“你小心我真不接你電話了。”商明寶威脅他。
“簡單,再打。”向斐然指尖掐煙,沉著聲,氣定神閑:“打到你接為止。”
商明寶用力抿,故意說:“反正你明天又沒信號了。”
“我有衛星電話。”
“哦。”商明寶梆梆地哦一聲,“原來有衛星電話啊,我還以為沒有呢。”
是個傻子也能聽出話里的怪氣了。向斐然報出一串數字:“記一下。”
“不記,記不住。”
“別生氣。”
“我沒有生氣啊。”商明寶若無其事地說。
向斐然從來沒想過,這種經典無營養的對話有一天居然也會發生在他上。
他抿了一口煙,讓尼古丁和焦油混合著冷冽的冰雪,在他肺里走了一遭,低聲說,“我想告訴你理由,但說了你可能會更生氣。”
哪有這麼聊天的?明明就是在賣關子。
商明寶果然難忍,拖長調子命令他:“說。”
他的聲音輕描淡寫又低沉正經地在耳畔響起:“我怕把號碼給你以后,每天都會期待你來電。”
剛剛接待過商明寶的sales一直在觀察,看到垂下手,將手機從耳邊拿遠了,繼而輕輕地吁出一口氣。
只是對話幾句,覺得上熱度洶涌,有一種快要溺斃的氧氣稀薄之。
假裝無視,輕輕地嘟囔:“這理由有什麼好生氣的……”
向斐然還是那副淡然模樣:“聽上去像花言巧語,怕你不信。”
商明寶心跳得厲害,道:“我沒那麼不懂事,知道衛星電話是拿來急救的,不是拿來談說的。”
向斐然勾了下,像是沒聽清似的,再度問了一遍:“不是拿來做什麼的?”
商明寶:“……”
不出聲,向斐然低聲問:“現在算嗎?”
談說。
商明寶趕快否認:“當然不算。”
“嗯,我也覺得不算,還太客氣。”
“你已經很不客氣了。”商明寶控訴他。
“還有更不客氣的。”
“你你別說——”
迫不及待地想阻止他,但晚了——
向斐然干脆利落的四個字:“我很想你。”
要不是周圍那麼多人,商明寶就就地蹲下了,并且要把臉埋進臂彎里。
一支煙沒兩口,倒快給指尖掐斷。向斐然說完后,也深深地舒了口氣。
難辦,他這個格,說這種話。
但不說,會憋死自己。
他現在又有點羨慕那個研究生了,剛剛聽他給朋友打電話,各種話張口就來,并且毫不在意邊大家都能聽懂。不像他,明明說的是中文,卻還要頂風冒雪走到戶外來講。
他還想問商明寶,有沒有想他。但兩分的喜歡,好像沒什麼想的價值。而且這樣問,未免有得寸進尺的嫌疑。
好了,要是真被熊吃了,來年要燒給他的回答又多了一個:到底有沒有想他?
他不知道,他的“我很想你”四個字,讓商明寶紅了臉,也紅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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