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娘一抬頭，也愣住了。

片刻后反應過來，眼里頓時盈滿了淚，心里有許多話想問他，可一時又說不出口，只笑著道：“桃，回來了就好……”

不枉每年都為他點一盞長明燈，求佛祖保他平安。

*

張柏回來后，見到桃，也很是驚訝，不過他很快就控制住了緒，轉頭問起桃，這些年他在邊關做了什麼。

桃笑著說，“就是打仗，蠻族人常常來犯，我在的那只軍隊是要打頭陣的，我也不懂什麼計謀，只知道拿了刀砍人，雖然日子苦了點，可好歹有吃有酒喝呢，國公爺還帶著我們去跑馬，可自在了！”

事實上，他第一次殺人時，腦子都是懵的，那人撲過來要砍他，他低躲過，往那人肚子上捅了一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帶著熱氣的鮮噴在他臉上，桃一下子吐了出來。

后來見慣了生死，他也就不再覺得害怕了。

戰場上本就是你死我活，他不殺人，那麼就會有人來殺他，這些蠻族人都是些貪心不足的家伙，妄想掠奪他們的土地，正如國公爺說的那樣，這群人，詭譎詐，唯有徹底把他們打趴下，才會服氣。

當然，那些他咬著牙挨過的流流淚的夜晚，便沒有必要對張家人說了。

他盡量說的輕松，可張家人沒人笑得出來，張得貴一臉愁容地盯著，楊氏更是又掉了眼淚。

張柏看向他額頭上那道顯眼的傷疤，知道這孩子定是沒有說實話，打仗哪里會是那樣輕松的事？他能活著回來，已是大幸了。

桃鼻子，補救道：“真不可怕，你們相信我，真的，國公爺烤的鹿可好吃了，我有回做夢都夢見自己在啃鹿呢，結果醒來一看，束帶被我啃了半截，哈哈哈哈……”

張柏配合地笑了一聲，給了福娘一個眼神，轉頭對桃說，“好了，不說那些了，你回來了就好。對了，你還沒看過小魚吧？待會兒你姐姐抱他來給你看看。”

終于把這事給揭過去了，桃心里長舒一口氣，笑道：“沒呢，聽張叔說小魚長得俊的很，可惜我頭先不知道，我這個當叔叔的什麼也沒帶，下回補上下回補上。”

楊氏埋怨道：“補什麼補，你下回再敢拿東西來，我就都給你扔了。”

說來也是好笑，桃給福娘心挑選的點心，就是妙味齋的，這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沒一會兒，福娘就把小魚抱了過來，如今天氣暖和了，小魚也換上了春裝，戴了個大紅抹額，三個多月的孩子被養的白白胖胖的，福娘抱著還有些墜手，桃卻一把就能舉起來。

“小魚，認不認得我？我是你桃叔叔呀……”桃小魚嘟嘟的臉頰，逗弄道。

剛睡醒就被母親抱了出來，小魚也沒起床氣，或許是知道面前這個陌生的人對自己沒有惡意，他眼睛轉了兩圈，忽然咧開笑了。

“他喜歡你呢。”張柏笑道。

福娘悄悄瞥他一眼，心道夫君還真是修煉出來了，說謊話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小魚那是脾氣好，見誰都笑。

桃高興地了小魚的小手，一把將小魚舉了起來，樂得放聲大笑。

小魚被嚇了一跳，他頭一次被人舉的這樣高，嚇得癟了下，楊氏張地以為他要哭了，誰知這孩子卻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一樣，咯咯地笑了起來。

到最后桃要把他放下來，小魚還不肯，抓著他的頭發，非要趴在他背上。

張柏無奈地拍了下胖兒子的屁，低聲道：“行了，差不多就下來了，別累著你桃叔叔。”

桃正樂意與小魚親近呢，隨口道：“張大哥，侄兒還小呢，你說這些他也聽不懂，我力氣大得很，沒事的。”

話音剛落，便見小魚扁了扁，好像真的聽懂了一樣，松開了手，撲進了張柏的懷里。

桃目瞪口呆，楊氏在一旁樂呵呵道：“我這孫兒啊，最聽他爹的話了，乖巧的很。”

不是……他才多大啊？真能聽懂大人的話了？桃不能理解。

小魚被抱回了屋，楊氏和福娘一起做了一大桌子菜，張得貴拿出了自己珍藏的好酒來招待桃，桃給眾人敬了酒，激道：“大家的大恩大德，桃沒齒難忘，今后若是有什麼事用的上我，只管吩咐便是！”

楊氏喝完酒，打趣道：“桃，你這上了趟戰場，怎麼像去讀了幾年書一樣？說話都文縐縐的，你大娘我聽著還有些不喜歡呢。”

桃撓撓頭，不好意思道：“我想認字，國公爺待我好，特意給我請了個師傅教我。”

楊氏嘆道：“你啊，真是傻人有傻福，能遇到國公爺這樣的貴人。”

桃贊同地點點頭，他也覺得國公爺是他的貴人，自己不過是替國公爺擋了一刀，就能得到國公爺如此多的護，不僅讓人教他識字，還教他武功兵法，桃對他激不盡，誓死也要追隨他。

飯桌上，幾人聊起這幾年里發生的事，桃聽后心中也是百集，他不在的日子里，張家原來也經歷了這麼多波折，不過即使他在又能幫得上什麼呢？對于當時的張家來說，他確實是個拖累。

歲月雖然殘酷，可也將他淬煉了更好的自己。

他終于敢直腰板走在路上，不必再被人嘲笑是沒人要的野孩子，他有名有姓，有一本事，走到哪里都坦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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