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刻。

中宮。

寢殿中傳出陣陣咳嗽聲。

賀蘭芷端起那碗藥。

看著那日復一日未曾改變的苦湯，眉頭折了起來。

緩緩地將藥碗湊近邊。

就在剛要喝下第一口時，外面一個侍驚慌失措地跑了進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大事不好啊！”

賀蘭芷只得將藥碗稍稍拉開了些許距離，問：

“何事如此慌張？”

侍風蘭神焦灼地回道：

“太子殿下在宮宴上突遭刺客襲擊，不幸中劇毒，此刻命危在旦夕！”

“啪！”

藥碗手墜地，碎片攜著藥向四周迸，濺落一地狼藉。

賀蘭芷拿起帕子，掩住，又劇烈地咳了兩聲。

愣愣地著自己抖的手。

翕，幾番言又止，最終還是問出了那關切的話語。

“太子殿下武功卓絕，怎會被刺客所傷？”

風蘭詫異不已，這可是皇后頭一次關心太子殿下。

“是有人圖謀行刺曦公主，太子殿下為公主擋了一刀。”

風蘭捕捉到皇后臉上一閃而過的擔心，小心翼翼地試探著說道：

“娘娘要不去東宮看看去吧？”

殿陷了漫長的安靜。

賀蘭芷努力制著心翻涌的緒，又恢復了往日淡漠疏離的模樣。

擺了擺手，語氣冷淡地說道：“不去了，再給我熬一碗藥。”

風蘭臉上滿是震驚，又帶著幾分意料之中的神。

再度開口勸道：“娘娘，太子殿下好歹也是您的親生兒子，萬一......萬一這是最后一眼......”

賀蘭芷一聽到“親生兒子”這四個字，臉上瞬間涌起幾分嫌惡與痛恨。

表變得扭曲。

扯著沙啞的嗓子怒吼道：

“我說了多遍了，他是太子，是儲君，是未來的大晟君主，但我從來沒認過這個兒子！”

“他是死是活都與我毫無瓜葛！”

“滾出去！”

風蘭戰戰兢兢，連忙應道，隨后退下。

賀蘭芷呆愣了許久。

緩緩從發間取出每日攜帶的白玉簪子，握在手中，將其放在心口。

眼角悄然落下了一滴清淚。

——

東宮。

太醫跪在裴淵前，額頭著地面，回道：

“所幸利刃刺下時，與心口尚留有一距離，心脈并未損。”

“只是，那刀上淬有劇毒，殿下傷口中的毒雖已盡力清除，但仍有余毒殘留。”

“至于能否保住殿下這條命，一切就全看殿下今夜能否撐過去……”

裴淵聽到這話，雙手無力地垂落。

他為天子，天下萬民的生死予奪，皆掌控在他掌心之間。

可此刻，自己的兒子卻命懸一線，在生死的邊緣徘徊。

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

跪在床榻邊的裴稚綰，聽到太醫的話后，強烈的不安將籠罩。

那種覺，與母妃離世時毫無二致。

低垂著頭，雙手地握住裴珩硯冰冷的手。

眼中的淚水一顆接一顆地滴落在他的手上，濺起小小的淚花。

裴珩硯的眉間擰，蒼白的薄微微張開，忍不住咳了兩聲。

這一咳，連帶著心口前的傷口一陣痛。

耳邊的哭聲連綿不絕，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原來，一個人的眼淚能有這麼多。

裴珩硯回想著太醫說的話，黯淡的眼底暈染上濃濃的不舍與難以放下的擔心。

他費力地反握住裴稚綰的手，微微使力往自己這邊帶了帶。

接著，他側過頭，看向床邊那個哭得雙肩不停的姑娘。

“綰綰，過來些。”

裴稚綰一聽到他的話，立刻往前俯低了子。

裴珩硯目投向那雙早已哭得通紅的水眸。

用無比溫和的語氣，說出最令心驚膽戰的話。

“我若死了，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裴稚綰粘著水珠的睫一滯。

瘋狂地胡搖頭，像是要把這可怕的話語甩出腦海。

“不要，不要！你答應過我，會一直陪在我邊的......”

裴珩硯又抑制不住地咳了兩聲，上的力氣一點一點地在流逝。

他害怕極了，害怕下一秒就要不住。

裴珩硯死死地握住的手，仿佛要將的手嵌自己的掌心。

拼盡全部的力氣，把所有的話一口氣給待完：“綰綰，接下來聽我說。”

“我死后，我會將瀾夜留在你旁，有他在，定能護你周全。”

“東宮的朝文殿里有一塊令牌，此令牌可許你自由出宮門。你若不想在這深宮里苦熬，就拿著這枚令牌，遠遠地離開皇宮。”

“瀾夜會帶你離開京城，在淮南早有一置辦好的宅院，錢財已經備好，你盡可安心住下。”

“你若不想離宮，千萬要記住，在這宮中一定要小心謹慎。往后沒了我的庇護，切記保護好自己。”

字字句句，真難抑，滿溢而出。

無一不是在為著想。

甚至連后路都已經為心鋪好。

裴稚綰只覺得心如刀割，疼得子蜷，脯劇烈起伏，呼吸也變得斷斷續續，幾近停滯。

眼前的淚水將視線完全淹沒，裴珩硯的神全然匿在這朦朧的淚幕之后。

抖著輕緩地闔上眼，把眼眶里的淚水出去。

再度睜開眼時，眼底已是悲苦的笑意和視死如歸的無畏。

裴稚綰搖了搖頭，緩緩將臉在他的手心里。

角勾勒出一抹令人心碎的凄然淺笑，輕聲呢喃道：

“哥哥若死了，我也不活了。到時我們在黃泉路上還能做兄妹。”

裴珩硯看著這副凄凄慘慘的樣子，難至極。

他側過頭去。

在裴稚綰視線及不到的地方。

眼角猝不及防地落下一滴滾燙的淚。

裴珩硯再度側回頭時，眸底的洶涌緒已經恢復了平靜。

他的手輕地挲著的臉，仔細著手下的溫度。

“我這條命就是用來護你的。你若死了，我這死的還有何意義？”

裴珩硯的話音驀地止住。

接著，將那從未宣之于口的義道出：

“下輩子，綰綰與我不要再做兄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