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午后，雪意又至。

大雪飄灑了整整一個時辰，毫沒有停歇的跡象。

蕭行簡一路暢通無阻來到大殿。

他將手中令牌往書案上一放，忍不住笑道：

“我本以為會多難找，誰知道這薛家也是個心大的。”

“就在薛家府庫里，上頭灰塵厚積，看來這賀蘭令牌早被他們拋諸腦后。”

裴珩硯放下手中公文，拿起令牌，上面還有干涸的跡。

蕭行簡在他對面落座，目落在他手中令牌上，開口問道：

“你怎麼突然想起找這令牌了？”

賀蘭族早已不復存在，這令牌也沒了用。

裴珩硯將令牌收好，只淡淡回了句：“不過是一場易罷了。”

當初賀蘭芷去東宮，所求于他之事，正是尋找賀蘭族令牌的下落。

之后四找尋，一無所獲。直至后來，才將目標鎖定薛家。

恰逢此次壽宴，借機讓薛瑾川進宮。

如此一來，薛府沒了當家主事的人，潛薛府自然也就容易許多。

“對了，還有一事。”蕭行簡神凝重起來。

“此次潛薛府的暗衛傳來消息，昨夜薛瑾川去了丞相府。”

裴珩硯聞言，眉間微擰。

恰在此時，瀾夜步伐匆匆踏大殿，在書案前停住形。

“殿下，中宮熏香的況已查清。”

——

兩刻鐘后。

中宮。

賀蘭芷手持新繡的香囊，遞向風蘭，輕聲吩咐：

“把香囊換下來吧。”

風蘭接過，解下腰間舊香囊，掛上這新的。

猶豫片刻，終究還是忍不住，再次開口問道：

“娘娘，這香囊當真是只用來安神的嗎？”

每隔一月，賀蘭芷都會重做香囊，讓風蘭佩戴腰間，稱能安神。

風蘭不過是個奴婢，哪敢收下皇后親手所制之？

可賀蘭芷每次都執意讓收下，且整個中宮，獨獨只給做。

日子久了，風蘭難免起疑，覺得這香囊恐怕不只是安神那麼簡單。

此時，殿外突然傳來侍們整齊劃一的行禮跪安聲。

“拜見太子殿下。”

賀蘭芷恍惚了一下。

待確定自己并未聽錯，拿起小案上的水壺，倒了杯水。

風蘭聞聲，趕忙轉，正要向來人下拜行禮。

一道清淡含著冷意的聲音響起，打斷了的作。

“立刻去換掉熏香，往后不許再用。”

風蘭詫異地看向裴珩硯。

賀蘭芷亦出同樣驚詫的神看向他。

裴珩硯見風蘭仍呆立原地，加重語氣又重復了一遍：“去將熏香換了。”

風蘭扭頭，目朝賀蘭芷瞥去，見未置一詞，便將香爐撤了出去。

“多久了？”裴珩硯語調既聽不出毫喜怒，亦無緒起伏。

賀蘭芷垂眸斂目，陷了長久的沉默。

自知此事難以瞞，才幽幽開口，聲音帶著幾分喟嘆：

“算起來，應當有三年了。”

其實，已經記不太真切，日子久了，也算不清楚了。

這漫長的三年，早已知曉熏香中暗藏毒素。

只是這毒，發作極為緩慢。

在不知不覺間，便悄無聲息地侵人，于日復一日地累積，最終將人推向死亡。

如今這一病痛，便是長年這毒侵蝕所致。

而這一切謀的始作俑者，正是裴淵。

裴淵對早已了殺心，可礙于賀蘭族，若是廢后，只怕朝堂之上百諫言反對，局面難以收拾。

權衡之下，他便生出這等險歹毒的法子，企圖讓在神不知鬼不覺中，慢慢被“病癥”拖垮。

賀蘭芷為了不讓邊人無端累，制作了避毒香囊給風蘭。

同時，嚴令其他侍一概不許進寢殿。

唯有如此，才能護得旁人周全，不致因自己而無辜喪命。

裴珩硯抿起角，深邃幽暗眉眼難以窺探出真正緒。

須臾，他開口：“這熏香，往后不許再用。我會命太醫悉心調養子。”

賀蘭芷氣息驟凝，緩緩抬眼，目空，似已向命運低頭：

“我若不死，死的便是你。”

雖說賀蘭族已不存在，朝中再無助力，但只要尚存。

憑過往誼，振臂一呼，重聚舊部并非難事。

如此一來，皇后勢力壯大，太子也將順勢坐大。

裴淵本就從奪嫡雨腥風中登頂，對皇權極為敏，絕不容許任何人威脅其皇位與權力。

正因為如此，裴淵才暗中在所用的熏香里下毒。

在他看來，只要賀蘭芷一死，賀蘭族便徹底不足為懼。

皇后一旦離世，想要掌控太子，自然易如反掌。

裴珩硯知心中的擔憂，對于裴淵是怎樣的人，他早已看得徹。

裴淵為了權力，不擇手段，不僅殘害忠良之士，還熱衷于結黨營私，擴充自己的勢力。

就連裴珩硯自己，從一出生便陷了裴淵的算計之中。

裴淵不過是想培養一個能被自己牢牢掌控的皇位繼承人罷了。

“我們都不會死。”裴珩硯說著，把令牌擱在小案上，用指尖推到跟前。

賀蘭芷的目落在眼前的令牌上，不驚愕地抬眸看向他。

當初，不過是心存一僥幸將令牌托付于他，并未抱太大希，哪曾想他竟真的尋到了。

出抖的手，將令牌握在掌心。

這還是頭一回親手這般仔細地、端詳這塊令牌。

賀蘭芷眸輕閃，似有思緒翩躚。

抬眸，目落于裴珩硯上。

“不知能否安排我與扶炎將軍見上一面？”

扶炎將軍曾是父親的心腹舊部，忠誠不二。

裴珩硯略作思忖，旋即點頭應允。

就在他轉離開之際，賀蘭芷突然出聲喊住了他。

“你與曦……”話至邊，卻又生生頓住。

昨夜蘭妃之言，想來不假。

知曉他與裴稚綰自誼深厚，只是從未深想。

賀蘭芷心中明白，自己并無資格阻攔他們二人。

畢竟，從裴珩硯出生直至如今，自己從未盡過一日為人母的責任。

只是，這兩人之間，橫亙著太多難以逾越的阻礙。

裴珩硯角勾起一抹淺弧，字字認真。

“我對是真心相，也真心要與長相廝守，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