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稚綰雙眼閉,微微張合,似是要吐些什麼。
可最終只是虛弱地搖了搖頭。
不知是難以出聲,還是不愿意說。
裴珩硯見狀,便也不再追問。
不到一刻鐘,庭蕪端著煎好的藥,腳步匆匆地走進來。
裴珩硯將裴稚綰從床榻上扶起,讓倚靠在自己前。
他接過庭蕪遞來的藥碗,指尖輕碗壁,探了探溫度。
然后執起湯勺,舀起一勺藥,送到的邊。
見雙閉,又將湯勺朝間遞近了些,輕聲哄道:
“乖,張,藥是甜的。”
間乍然漫上甜意,裴稚綰蹙的眉頭松開,雙微啟。
藥順著角緩緩流中,帶著甜意,一點兒也不苦。
這悉的場景,讓思緒飄遠,恍惚間憶起了母妃在世時,也是用這般法子喂喝藥。
后來母妃溘然長逝,便只剩裴珩硯,會如此喂喝藥。
許是高熱侵襲,的腦海一片混,母妃在世時的點滴場景涌來。
那時的,每日無憂無慮,盡母妃的疼。
六歲那年,母妃突然染重病,哪怕宮中頂尖的太醫竭盡全力,也未能挽留住母妃的生命。
短短三個月后,母妃便撇下,溘然長逝。
那時,絕不已,一度覺得人生再無希,甚至連活下去的念頭都沒了。
好在圣上將送至中宮養。自那以后,裴珩硯待,宛如真正的親妹妹。
他的呵護細致微,與母妃的疼相比,不遑多讓。
這十二年的兄妹誼,為在這皇宮中的神支柱。
若不是裴珩硯,這充滿算計與冰冷的皇宮,片刻都不愿多待。
盡管他設計毀了的清白,強行迫于,確實怪他,怨他。
可這份兄妹,早已融的骨,斷不掉,斷不清。
一碗湯藥很快見了底,裴珩硯用帕子拭去邊殘留的藥漬,將放平在床榻上。
裴稚綰輕輕攥住了他的袖角,雙眼依舊闔著,聲音細若游:“薛瑾川......”
哪怕病懨懨,心里念著的還是那個人。
裴珩硯目定在扣袖的指尖。
微垂的眼睫,將眸中晦暗深沉盡數掩去。
“等病好了,我就讓你見他。”他把的手從袖上挪開,握進掌心。
裴稚綰聽他應下,懸著的最后一氣力松了,再沒了聲響。
殿中,唯余均勻而輕淺的呼吸聲。
人生病時,的不適會勾出心底的委屈與酸,尤其旁有親人相伴時,這種緒更甚。
容棠先前說的那些話,又一次不控制地鉆的腦海。
裴稚綰指尖了,緩緩將頭側向他。
聲線帶著病中的綿與惶然:
“......哥哥,若我嫁過去后,日子過得不如意怎麼辦?”
許是婚期將近,心底生出幾分恐懼。
害怕未來的夫婿會對自己輒打罵。
又恐他薄寡義,納妾之后,將自己冷落一旁。
母妃在世曾說過,子一生的不幸,大多源于所依靠的那個人。所以,母妃便千叮萬囑,將來一定要嫁給能護安穩的人。
如此,即便日后孤一人,也不至于失了依靠。
薛瑾川的確是無可挑剔的人選,無論是他的為人,還是他的份地位,在京城都堪稱上上乘。
信任他,畢竟相識已有三載,他對的心意,怎會不到。
裴珩硯目深深凝落在那閉雙眼的俏小臉上。
與的手指勾在一起 。
“我不會讓你嫁給他,他也更別想娶到你。”
他話語平靜,卻似裹挾著數九寒冬的刺骨霜氣,寒意瘆人。
太了解他了,他行事向來沉穩,若沒有絕對的把握,絕不會說出這種話。
裴稚綰眼皮微,緩緩睜開蒙著水汽的雙眼。
眸哀婉看向床邊之人。
“哥哥,放過我吧,我就當這一切從未發生過……”
眼中蓄滿淚,盈盈滴,神楚楚。
這般哀求著,任誰瞧了,心尖都會忍不住發。
裴珩硯的五指的指之間,與十指相扣。
俯下,將手按在頭側的枕畔。
兩人鼻尖相,氣息融。
“放你,絕無可能。”
裴稚綰只覺淚珠順著眼尾落。
閉上雙眼,不愿再看向他。
他直起,將錦被往上拉了拉。
“睡吧,等你退了熱,我再走。”
未再出聲,許是藥力生效,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不過半個時辰,裴稚綰的高熱便已退去。
但裴珩硯坐了一個時辰,才打算起離開。
臨走前,他再次探了探的額頭,這才安心地起離去。
步出殿門,一直候在外面的庭蕪上前行禮。
正準備殿時,裴珩硯忽然開口發問。
“這幾日,公主可是做了什麼,才著了寒?”
庭蕪垂首,稍作沉后,回道:
“回殿下,五日前公主自東宮回來,途中不慎掉落一支步搖。”
“公主在雪地中,沿著來路尋了許久才找回,想來應是那時著了寒。”
步搖?
裴珩硯神微滯,思緒像是被輕輕扯了一下。
片刻后才恍然記起,壽宴那天,頭上只簪著一支步搖。
那是及笄之時,他親手贈與的。
要不是他清楚對自己懷著純粹的兄妹,單看在雪地中不顧寒冷,執著找尋的模樣。
任誰都會誤以為,這里面匿著別樣的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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