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稚綰不知裴淵為何突然喚過去，這一路行來，心中始終惴惴不安。

踏殿中，發現裴淵并未在床榻上養息。

而是坐在了書案前，明顯能瞧出他氣不佳。

福行禮：“兒臣拜見父皇。”

裴淵抬了抬手，示意旁侍奉的宦退下。

待眾人離去，他才將目轉向裴稚綰，緩緩說道：“上前來。”

裴稚綰疑竇地抬眸去，依言走到書案旁，跪坐在地。

“你想出宮嗎？“裴淵未加任何迂回，直截了當地向拋出這個問題。

眼中浮現出詫異，掀起睫羽怔怔地凝視著裴淵。

他這話的意思，難道是要放出宮？

可如今是裴珩硯在監國，整個皇宮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如何能夠出宮。

裴淵看著驚疑不定的神，猜到了心中的擔憂，語氣篤定地保證道：

“朕已有萬無一失的法子，定能保你順利出宮。”

他這副竹在的樣子，顯然是有十足的把握把送出宮。

只要點頭應允，就能徹底掙這皇宮的束縛，去往宮外，過上平凡自由的生活。

可裴稚綰并未立刻應下，反倒是躊躇起來。

咬了咬，袖擺下的手指叉勾連，小心翼翼地問道：

“父皇會下旨冊封兒臣為太子妃嗎？”

裴淵臉上浮現出一古怪，這種單純小姑娘的心思一眼便能窺探出來。

“你喜歡上他了。”裴淵所用并非是疑問的語氣，而是確鑿無疑的肯定。

裴稚綰垂下眼睫，默不作聲。

此舉無疑是默認了。

裴淵自嘲地勾了勾角，子一松，仿佛全的力氣都泄去了。

他與裴珩硯，最初皆是用了些手段，迫著自己心悅之人留在邊。

為何裴稚綰能喜歡上裴珩硯。

寧妃卻不行？

裴淵抓起書案上的奏折，盡數扔在裴稚綰面前的地上，冷冷道：“自己看。”

這些奏折，皆是先前他強下來的那些。

如今朝中諸事，他已手不得分毫。

裴稚綰撿起一本奏折打開，看清里面的容后，瞬間從臉頰上褪去。

又撿起另一本，掃過上面的文字，如此反復，直至將地上的奏折一一閱畢。

淚水不控制地奪眶而出，滾燙的淚珠砸落在奏折上，暈染開墨的字跡。

每一本奏折，皆是對太子的彈劾。

更有甚者，公然上書奏請廢黜太子之位。

彈劾的理由如出一轍——

太子不顧皇家面，公然摒棄倫理綱常，與公主暗中私通，有違人倫。

裴淵看著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終究還是決定將當前的真實局面瞞了下來。

這些彈劾的奏折，無非都是與太子黨針鋒相對的陣營所上奏的。

眼下，太子正監攝國政。

但凡不是與太子站在同一陣營的人，都將會被太子及其黨羽一一鏟除。

裴淵恰恰是仗著裴稚綰不悉朝堂之事，故意將此前的那些奏折給看。

好讓認為，與裴珩硯，眾人反對，萬人唾罵，是絕不可能相守的。

裴淵抓住喜歡裴珩硯這一關鍵契機，循循善道：

“你若真心為你皇兄著想，就該狠下心來，離開他的邊。”

“唯有你離開了，他才不會遭百的反對，將來的皇位才能坐穩。”

“圣旨朕是不會下的，朕會為他另立太子妃，你和他不會有任何結果。”

裴稚綰垂首靜靜聽著，淚水模糊了眼前的視線，滴滴墜落于地。

終究還是逃不過這命運的捉弄。

當初因為這兄妹的份與裴珩硯相遇，如今，卻也要因為這份，被迫與他分離。

裴淵畢竟為天子，想要攻破姑娘的心理防線，簡直易如反掌。

他見裴稚綰已然搖，便乘勝追擊，接著道：

“更何況，你皇兄為未來的君主，將來后宮的嬪妃定然不計其數。”

“你當真能忍與眾多子一同侍奉一夫，共那微薄的恩寵嗎？”

裴稚綰了鼻子，抬起那滿是水霧的雙眼，使勁搖頭反駁道：

“皇兄不會納妃，他對兒臣是真心的。”

裴淵毫不留地講道：“這世上最不可輕信的，便是男人的真心。”

包括他自己。

他為高高在上的帝王，看遍了天底下無數的癡男怨。

相時男人所說的那些海誓山盟，到最后又能有多得以信守？

到最后，大多都落得個勞燕分飛，分道揚鑣的下場。

裴稚綰并未輕易被裴淵所說之話搖，堅定地說道：“兒臣相信皇兄。”

裴淵微微一怔，倒是未料到對裴珩硯的信任竟如此堅定不移。

但是無妨，他還有最后一張底牌。

裴淵轉著手上的扳指，眼底起暗與濃重的愁思，對道：

“其實，你母妃還活著。”

裴淵的話，猶如一道驚雷在裴稚綰的耳邊轟然炸響。

半晌，都震驚得無法回神。

那一雙翦水秋瞳瞪大，淚水在眼眶中凝滯，吐出干的字句：

“父……父皇，您方才說什麼？”

“母妃不是因病離世了嗎，什麼還活著？”

向前膝行幾步，心急如焚地追問。

裴淵停下手中轉扳指的作，沉重地閉上雙眸，聲音帶著無盡的滄桑緩緩道來：

“你母妃十二年前并非因病辭世，而是為能出宮，借假死，在送往淮南的送葬隊伍行進途中，尋機逃了。”

“自那之后，朕一直暗中派人四查探你母妃的下落，這一找便是整整十二年，至今杳無音訊。”

“這件事，朕從未對外半分。”

“畢竟你母妃一介弱子在外，若是讓旁人知曉寧妃還尚在人世，只怕會招來不必要的禍端，給帶來危險。”

墓碑乃是裴淵有意立的無字碑，畢竟對于未死之人，立墓碑終歸寓意不祥。

裴稚綰聽完裴淵所言，震驚到無法言語，腦海中嗡嗡作響。

此刻既覺慶幸，又些許難過。

慶幸的是，原來自己的母妃竟然還活在人世。

難過的是，母妃竟然狠心拋下，以假死的手段永遠離開了皇宮。

裴淵緩緩睜開雙眼，盯著裴稚綰，稍作停頓后，繼續說道：

“朕當初執意不讓你出宮，其中緣由，一是朕曾答應過你母妃，將你當作皇家中人。”

“二來，朕也存了私心，想利用你。只要你一日還在這皇宮中，你母妃便有念想。”

“就有可能為了你，主現，回到這皇宮來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