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此神農丹，他的妹妹便有救了。

裴珩硯將木匣收好，斜睨了紀泊蒼一眼。

隨即向后的衛軍統領發號施令：

“丞相府，除紀泊蒼外，一個不留。”

衛軍本是隸屬帝王的親衛部隊，然而當下實權掌控在太子手中，他們自然效命于太子。

不僅如此，裴珩硯早已將衛軍盡數換上自己的心腹。

如今這衛軍，只認裴珩硯一人，不認實權。

丞相府被海所吞沒，此起彼伏的慘聲鉆進紀泊蒼的耳中。

即便周遭是這般景象，紀泊蒼心中竟莫名有了一滿足。

只要他還活著，就有尋回自己兒的希。

自從把紀凌萱送進景王府后，他日日夜夜都活在悔恨之中。

從小到大，他對非打即罵，未曾給予過一一毫的關。

若是妻子泉下有知，斷然不愿看到這般形。

后來他得知景王出逃，趕忙派人前往荊州尋覓紀凌萱的蹤跡，可最終一無所獲。

他無法確定景王出逃時，是否將自己的兒一并帶走了。

但他只要自己尚存一口氣，就一定要找到兒。

而后帶著遠離京城，好好彌補這十幾年來缺失的父。

裴珩硯目落在麻木跪于地上的紀泊蒼上，忽然想起了什麼。

道：“你的兒死了。景王逃竄后，孤派人搜了景王府，找到了你兒的尸。”

據派去的人回報，紀凌萱死時不蔽，應是在死前遭了景王府侍衛的侮辱。

裴珩硯并未將這些細節告知紀泊蒼。

紀泊蒼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可當他張口確認時，及裴珩硯那毫無波瀾的面容，心中最后的一僥幸瞬間灰飛煙滅。

他的兒，真的死了。

是他，一步一步，將兒送上絕路。

他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紀泊蒼生念俱滅，從地上站起，而后猛地朝著衛軍手中的長劍撞去。

劍沒心口，當場氣絕亡。

蕭行簡目睹這般場景，不搖頭唏噓。

裴珩硯挲著手中的木匣，心思全在裴稚綰上。

有救了，往后的日子，他們還能相伴走過歲歲年年。

“殿下！殿下！”

此時，一道急促的聲音，自相府門一路傳至前院。

來者乃宮中之人，一路急匆匆地奔到裴珩硯面前，‘噗通’一聲跪下，稟報道：

“殿下，大事不好，沁華殿走水了！”

裴珩硯聞言，眼皮一跳，手中正擺弄的木匣險些落。

“公主可有傷到？”他心里慌得厲害，但想著有侍時刻在旁，應不會有事。

那人將頭深埋于地，聲音支支吾吾：

“沁華殿火勢太大，公主…… 況不明……”

裴珩硯原本慌跳的心瞬間一滯，一種莫大的恐慌充斥全。

他來不及多言，將手中的劍丟給一旁的蕭行簡，轉疾步離去。

蕭行簡接住飛來的劍，知道這爛攤子又得由他來收拾。

“唉，但愿公主千萬別出事。”他著遠去的白影，輕嘆一口氣。

蕭行簡凝視著手中的佩劍，思緒忽然被牽扯，想起了一件事。

昨日，他往尚書府去，剛到府外，不經意間便看到江澈音正與車夫談雇車之事。

隨口提了句，打算今兒個進宮，找裴稚綰玩。

今日沁華殿卻意外失火。

這，未免也太湊巧了些吧？

——

沁華殿突然失火，在宮中掀起軒然大波，耗費了好大功夫，才將火勢撲滅。

裴珩硯匆忙趕至時，沁華殿已被大火燒得面目全非。

目之，盡是一片焦黑灰暗，儼然一副廢墟模樣。

“公主呢？”裴珩硯心急如焚，一把抓住旁邊剛參與完撲火的侍從問道。

那侍從渾止不住地抖，整個人抖如篩糠。

“火勢發現時已經失控，恐怕公主已經……已經……”

侍從后半截話哽在嚨，沒敢說出口。

如此熊熊大火，公主只怕是已葬火海了。

“一群廢！”裴珩硯猛地一甩手，將侍從重重甩開。

隨后以居高臨下之勢，冷睨著那一大片跪在地上的侍從，音調森然：

“公主若有任何閃失，你們統統都得給陪葬！”

說完，他沒有毫遲疑，徑直沖進了還冒著余煙的沁華殿。

跪在地上的侍從們，此刻嚇得大氣都不敢一口。

平日里，誰人不知太子殿下向來溫和，在外人面前，始終都是以和待人的。

何曾見過如今這般戾殘暴的可怖神。

裴珩硯徑直沖進寢殿，剛一踏，濃烈刺鼻的焦糊味撲面而來。

眼前所見，唯有一片焦黑。

這種況，本不可能有人能在這樣的大火中存活下來。

裴珩硯只覺雙瞬間沒了力氣，直直朝著地面跪摔下去。

好在他單膝地后，一只手及時撐住地面，才勉強穩住搖搖墜的形。

不會的，不會死的。

他強撐著綿無力的雙，巍巍起，腳步踉蹌地向殿走去。

殿的況更加慘烈，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滿目瘡痍的灰燼。

很明顯，這場大火是從殿燃起的。

而，就被困在這片絕的火海之中。

裴珩硯渾的力氣被干，失魂落魄間，跌坐在那早已辨不出模樣的床榻邊。

榻上，還殘留著尚未燃盡的裳的角，他抖著手，緩緩握住。

這，是唯一留下的件。

他雙手攥著那角，淚水順著下頜落，一滴一滴，砸落在上面。

他們明明說好，等他回來。

可如今，卻食言了，狠心拋下他。

明明神農丹已在手，明明只差一步，便能重獲生機。

為什麼，每當燃起希的曙，命運卻總要殘忍地將它剝奪？

他不想活了。

他的妹妹死了，他活不了了。

那麼怕孤單的一個人，獨自走黃泉路肯定很害怕。

他要陪一起走。

裴珩硯目死寂，掃過殿的每一個角落，搜尋著任何一件能夠用以自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