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主室，裴稚綰摘下面紗，長長的睫撲閃，眨間滿是不安。

“阿音，你這法子真能行得通嗎？這太容易暴了。”

畢竟淑姨作為母親，自家兒來沒來府上，肯定清楚。

這貿然冒充的兒，很容易餡。

江澈音一臉無畏，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自信滿滿道：

“放心，我和淑姨的關系很好，肯定會幫我遮掩一二。”

說完，走到柜前，翻找出一套裳，塞到裴稚綰手中。

“快去洗漱一番，把上的換下來。”

“對了，盥洗室在里頭。”抬手指了指里間的方位。

裴稚綰心中的擔憂仍未消散，可也別無他法。

只能無奈地接過裳，朝著盥洗室走去。

——

東宮。

瀾夜疾步上前，向著上位之人稟報：

“殿下，城門已按令封鎖，可公主依舊不見蹤影。”

裴珩硯將手中奏折拍在書案上，周的氣陡然降低，寒意四溢。

“京城若尋不到，那就一路往淮南搜尋！”

盡管事發第一時間就火速封鎖城門，可裴稚綰是否在此之前就已出城，仍是未知。

一介弱子，從皇宮逃出再穿過城門，按常理而言，時間定然來不及。

除非背后有他人相助，否則此刻大概率還藏在京城中。

皇宮之中所有宮門，都絕無可能逃出，如此一來，便只有后山之中那條道可行。

知曉這條道的人屈指可數，除了他自己，便唯有裴淵知曉。

想到這，裴珩硯眼底戾之翻涌而上，指骨寸寸收，關節泛白。

他起，徑直朝著乾承殿大步走去。

——

乾承殿。

侍奉陛下的宦，瞧見那帶著令人窒息的磅礴氣大步前來之人，不嚇得一哆嗦。

“殿下，陛下才剛歇下……”

“都出去！”裴珩硯冷冽出聲，截斷宦的話。

隨后掠過宦，朝著殿而去。

彼時，裴淵聽到殿外的聲響，已順手披上外袍，直起來端坐于榻上。

目向那滿盛怒的來人，心中已然猜到了緣由。

裴珩硯至榻前停下，稍稍斂了斂眼中的怒意，問：“曦在何？”

裴淵闔上雙眼，似是不愿見他，只淡淡吐出二字：“不知。”

“不知？”裴珩硯怒極反笑，“父皇幫逃走，如今竟說不知？”

裴淵見他已然悉一切，也便不再遮掩。

他神泰然，從容解釋：

“朕僅給假死藥，送離宮，此后的行蹤，朕確實不知。”

裴淵這副模樣，看上去并不似在說謊。

裴珩硯角微斂，一時無言，心底的憂慮愈發濃重。

若真如裴淵所言，裴稚綰此刻獨一人，那麼極有可能仍京城之中。

他現在最擔心的是，一個毫無自保之力的弱子，孤在外，深怕遭遇不測。

殿一時安靜下來。

裴珩硯凝視著裴淵那神淡漠的面龐，冷不丁開口問：“為什麼？”

接著又追問：

“為什麼要幫離開？”

“是不是覺得走了，父皇就無需下旨冊封太子妃，也不必兒臣的威脅了，對嗎？”

裴淵面依舊，未做任何辯駁，算是默認了裴珩硯的話。

裴珩硯無力地扯角，自嘲之意表無。

“那份退位詔書，兒臣從未寫過，只不過是用來威脅父皇的一個法子罷了。”

“父皇不信兒臣，生怕失去皇位之后，兒臣會做出弒父之舉。”

“在父皇心里，兒臣就只是這樣一個不堪的人，對吧？”

那份退位詔書，裴珩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去寫。

他心底從未滋生過一一毫裴淵退位的想法。

他給予裴淵十足的面，打算讓裴淵安穩地一直坐擁皇位。

裴淵聽聞裴珩硯這一席話，終于肯抬眼看向他。

“朕這都是為了你好，你與曦，如何能在一起？”

“況且，本就不喜歡你，你又何苦執著，倒不如就此放手，讓離去。”

裴淵欺騙了他，騙他說裴稚綰對他并無意。

“為我好？”裴珩硯的聲音里滿是譏諷，反問的語調拖得極長。

甚至連君臣間該有的稱呼都拋之腦后。

“從小到大，父皇您當真有哪一刻，是毫無算計、純粹為我著想的嗎？”

“我年時，每次父皇從寧妃歸來，哪一次不是拿鞭子打我，那時可曾顧及過我的？”

在寧妃還未離開皇宮之時，裴淵每次前往寧妃，幾乎都是不歡而散。

回來后，他就把一肚子氣都撒在裴珩硯上，用鞭子打了家常便飯。

直至裴珩硯長大一些，裴淵才漸漸不再如此打罵他。

裴淵神一怔，沒料到裴珩硯竟會舊事重提。

那時的自己確實太過沖，如今每每回想起來，也是很后悔。

“朕那時被怒氣沖昏了頭腦，行事糊涂，做下錯事。”

“你應當明白，在朕的三個兒子中，最疼的便是你。”

裴珩硯閉了閉眼，像是瞬間泄了氣，聲音低緩：

“我知曉父皇疼我，可在父皇心中，權力遠比我更為重要。”

話音落下，他不再有片刻的停留，轉離開了乾承殿。

裴淵著他的背影，終究還是忍不住，低低地咳了一聲。

這一刻，父子二人之間的關系，算是徹底分崩離析。

——

裴稚綰自盥洗室出來時，江澈音臨窗而坐，手中針線翩躚，正專注地繡著嫁。

落在江澈音手中的嫁上，心中一，不憶起昨夜，自己同樣著嫁的場景。

裴稚綰斂了斂思緒，走到江澈音對面坐下，聲詢問：

“阿音，你父親為你定下的是哪家公子？”

這段時日，一直于宮中裝病，外界諸事皆被拋諸腦后。

以至于連好友的婚事，都沒能及時關心。

江澈音的臉上漾起一抹幸福的笑意，抬眸瞧了對方一眼，“是你認識的人。”

裴稚綰驚訝地眨了眨眼睛，腦海中迅速開始速篩濾可能的人選。

一番苦思冥想，仍毫無結果，干脆直截了當地問：

“我認識的？是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