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南在前引路，穿過回廊，將裴珩硯引公堂。

甫一踏，他便取出早已備妥的文書，雙手躬呈上。

“殿下，此乃有關疫病的文書。”

裴珩硯在主位落座，從昊南手中接過文書，展開細細查看。

查看文書的過程中，昊南安靜地立在一側，目并沒有落在文書上。

而是有意無意地落在了裴珩硯上，暗自捕捉著他的一舉一。

世人皆言，當今太子風姿卓絕，清貴無雙。

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甚至更勝傳聞。

昊南眸微黯，心底不泛起一縷不忍之意。

若是裴珩硯就此殞命，想必會悲痛萬分吧......

不多時，裴珩硯已將文書逐字逐句閱畢，對疫病的況了然。

文書表面上條理清晰、邏輯嚴，找不出毫破綻，卻莫名讓人覺得詭異。

這份詭異，恰恰源于文書過于完。

宜燧城的每一角落都已仔細排查，就連近日城的行人也未放過，可仍舊一無所獲。

仿佛這場疫病并非人間災禍，而是上天降下的懲罰，來得毫無征兆，令人無從查起。

裴珩硯將文書合上，神如常地看向昊南，語氣帶著幾分歉然。

“此次疫病來勢洶洶，著實棘手，孤今日需先梳理一番，待明日再與郡守大人詳說后續安排。”

昊南微笑著點頭，十分理解地回應：“無妨，一切聽從殿下的安排便是。”

話落，他的目移至隨后走進來的瀾夜手中的行囊。

似有所悟，又補充道：

“殿下，當下城中疫病橫行，為周全考慮，殿下可于郡守府住下。”

“好。”裴珩硯面溫和地點頭應允，眼底卻極快閃過一抹晦暗。

昊南沒有察覺異樣，再次躬行禮。

“既如此，臣這便命人替殿下騰出居所，還請殿下稍作等候。”

裴珩硯下頜微抬示意，“有勞了。”

言罷，昊南轉離去。

待昊南走出一段距離后，瀾夜才快步靠近裴珩硯，小聲說：

“殿下，屬下總覺這位郡守大人頗為蹊蹺。”

方才查看文書時，他分明看見昊南的目一直鎖在裴珩硯上。

那眼神著說不出的怪異。

裴珩硯并未與瀾夜想到一，以為他所指的是昊南在疫病調查一事上的表現。

未置一詞。

昊南行十分迅速，不過短短一刻鐘，便已再次回到公堂。

“殿下，房間已備好，還請隨臣移步。”

裴珩硯起，隨昊南而去。

瀾夜亦步亦趨，跟其后。

房間設于西苑，地中央，周遭靜謐，格外清凈。

昊南引領著裴珩硯來到房門外，停下腳步，轉過，道：

“殿下，此地便是，臣先行告退。”

待昊南的影徹底消失后，裴珩硯推開房門，邁步而。

屋陳設簡潔而不失貴氣。

裴珩硯無心打量周遭，僅是目微轉，瀾夜遞去一個眼神。

后者立即會意，關上門，跟著裴珩硯到里間說話。

“去查查昊南的底細，務必小心行事，切不可讓他有所察覺。”

瀾夜剛把行囊放下，便接到了這樣一道指令。

“殿下是在懷疑，西蜀安的應，會是郡守大人？”

裴珩硯沒有應聲，自顧自地來到桌前，執起茶壺，為自己斟了一杯水。

他眼眸深的暗，在微黃的茶水中明明滅滅地倒映著。

長久的沉默，便是答案。

這個答案讓瀾夜頗為意外。

畢竟昊南素以清廉聞名，深宜燧城百姓戴。

昊南駐守大晟邊疆城池十余載，一生未娶，無妻無子，將全部心都奉獻給了這座城池。

誰能想到這樣的人竟會與西蜀勾結？

裴珩硯放下茶杯，目掃過瀾夜面上的，語氣似諷非諷：

“人不可只看表象，薛瑾川不就是個現的例子？”

瀾夜垂首，自知方才想法太過淺薄。

“你去探查一番，無需深，點到即止便可，第一天行事不可過于張揚。”

裴珩硯下達了命令。

“是。”瀾夜抱拳領命，隨后退出了房間。

裴珩硯落座桌前，指腹挲著茶杯沿，目直直盯著杯中茶水，神空茫。

太想了。

若不是宜燧城疫病突發，定會將裴稚綰帶在邊。

這些的日子里，他早已習慣無論做何事，旁都有的影。

突然了的存在，只覺萬般不適應。

他收回看向茶水的目，轉而落在一旁的行囊上，忽然想起里面裝著的話本。

裴珩硯起走到行囊前，出一本，來到窗邊坐下。

他倚著窗邊，開始翻看。

泛黃的書頁微微卷起邊，不知被翻閱了多遍，上面還留著麻麻的圈點批注。

一眼便能看出對這話本的珍視。

不知看到哪一節，裴珩硯忽然角輕揚，只是他的視線，已從話本上移開。

他這笑意，并非源于話本里的容。

而是憶起讀話本時，那表富生的模樣。

時而開心，時而難過，時而氣憤。

可極了。

就這樣，他捧著話本，思緒卻全在心上人上。

直到窗外暮漸濃。

他才放下話本，走到書桌前，提筆寫下一封書信。

最后一筆剛落下，恰逢瀾夜調查歸來，神匆忙地步房間。

“殿下，這郡守大人確實可疑，不過是在他的過往經歷上。”

裴珩硯正將信紙裝信封的作一滯，抬眼看向瀾夜，“過往經歷？”

瀾夜把自己調查所得的詳一一道來。

“郡守大人的家族，源自四十年前便已衰敗的宜燧昊家。”

“屬下找到了一位曾在昊家侍奉過的嬤嬤，據所言，郡守大人自被送往京城生活。”

“就在他二十多歲行過及冠之禮，昊家打算將他接回去的時候，郡守大人卻突然失蹤了，昊家多方尋覓，始終一無所獲。”

“直到先帝登基之后，郡守大人竟突然現宜燧城，回到了昊家。”

瀾夜所說的‘先帝’，便是裴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