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樁事確實著蹊蹺。

堂堂一方家族之子昊南，竟在京城這般守備森嚴之地離奇失蹤，音訊全無。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毫無征兆地現宜燧城，恰逢新帝登基這一敏節點。

種種跡象串聯起來，怎麼看都不像是意外失蹤。

倒像是刻意匿行蹤。

裴珩硯聽聞后，只是平淡輕應一聲，隨即將書信遞給瀾夜，吩咐道：

“把這封信，給公主送去。”

瀾夜領命，小心將信收好。

隨后，他步出郡守府，飛上馬，一路疾馳出了宜燧城。

戌時三刻，瀾夜趕到軍營。

此時，裴稚綰正趴在書案上，已經困得迷迷糊糊，胳膊下著一封寫好的書信。

恍惚間，約聽到營帳外傳來腳步聲，瞬間驚醒，激地直子。

剛從睡夢中掙扎著清醒過來，腦袋還一片混沌，下意識以為是裴珩硯來了。

‘哥哥’二字剛要口而出，帳簾忽然被掀起，踏的影卻是瀾夜。

裴稚綰一怔，這才恍然想起，裴珩硯已然前往宜燧城了。

當真是睡懵了。

瀾夜取出信，置于書案上，“公主，這是殿下給您的信。”

裴稚綰暗暗下心底那失落，將胳膊移開，把自己寫好的書信遞給瀾夜。

“皇兄他在宜燧城一切都好嗎？”

瀾夜接過信，“一切安好，公主無需憂心。”

“嗯。”裴稚綰松了口氣，淺淺一笑，“那你快些回去吧。”

留裴珩硯一人在城中，放心不下。

瀾夜接過信，轉離開營帳。

裴稚綰難掩欣喜，指尖輕著拿起信，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

出信紙，平放在書案上，像對待稀世珍寶般，緩緩展開。

墨香裹挾著剛勁字跡躍眼簾。

著這悉的筆跡，忽然憶起往事。

的字，原是裴珩硯所教。

兒時的，對裴珩硯的字深深著迷，便時常私下臨摹。

可臨摹出來的字卻總是形似神不似，與他的字相差甚遠。

直至后來的某一天，裴珩硯偶然間發現了學練字。

他非但沒生氣，還將抱在懷中，一筆一劃耐心教導。

這個，唯有他們二人知曉。

裴珩硯為儲君，未來的天子，按照宮廷規矩，他的字嚴他人隨意臨摹。

平日里，在書寫時，總是刻意避開與他筆跡相似之，不敢流出分毫。

唯有在無人的私時刻，或是提筆寫信時，才會放任自己，按照原本的字跡書寫。

原本的字跡，與裴珩硯的字，有著六七分相像。

裴稚綰面上泛起笑意，從回憶里離，眸落下。

開始一字一頓、專注地閱讀手中書信。

——

郡守府，東苑之中。

昊南斜倚在廊柱旁，凝著夜空中的彎月，眼眸里滿是糾結掙扎之。

白日里那襲雪影揮之不去，看著那人，他總會想起。

他垂首，目落在攥于手中的白玉佩上，遲遲難以抉擇。

若是就此放棄，那麼一路走來所付出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可若是不放棄，裴珩硯一死，必定會傷心難過。

在這無盡的糾結中，夜褪去，晨漸顯。

終于，他下定決心，將玉佩收好，朝著西苑大步走去。

與此同時。

西苑。

裴珩硯生平第一次覺得，連睜眼起都了難事。

四肢綿得使不上勁，眼前陣陣發黑。

他從未有過這般。

氣力像是被盡數走，他只能用手勉強撐著榻面，艱難起。

裴珩硯抬起手，將雙指搭在手腕側，為自己探起脈來。

脈象微弱，跳遲緩無力。

他忽的想起裴稚綰裝病時，第一天口吐鮮，蘇檐為診完脈，斷言是‘將死之人’的脈象。

此刻自己的脈搏在指下虛浮如游，怕是與那日別無二致。

裴珩硯深吸一口氣，強下翻涌的思緒，勉力支撐著起穿。

他正張口呼喚瀾夜，卻驚愕地發覺，此刻自己竟連大聲言語的氣力都已喪失殆盡。

只能親自移步到房外。

可才邁出沒幾步，他便覺腳下虛得厲害，呼吸都沉了幾分。

裴珩硯形一晃，險些摔倒，趕忙手扶住桌子，穩住形。

可這倉促一扶，震得桌面晃，茶壺‘砰’地墜地碎裂。

不小的聲響驚了守在房外的瀾夜，他立即推門而。

“殿下！”

見裴珩硯單手撐著桌沿，搖搖墜，瀾夜快步上前，神焦急，“殿下，您怎麼了？”

裴珩硯形微傾，視線定格在灑落于地的茶漬上，眉心折起。

正啟言語，間陡然涌上一陣濃烈的腥意。

接著，鮮自他角溢出。

“殿下！”瀾夜見狀，頓時大驚失。

那鮮順著裴珩硯的角，一滴一滴地墜落在地上的茶水中。

裴珩硯眼眸微斂，凝視著地上那灘鮮，有那麼一瞬，他仿佛愣住了。

須臾，才恍然驚覺，自己確確實實已是將死之人。

他平靜接納了這個事實，僅以清冷淡漠的聲線徐徐開口：

“疫病的源，找到了。”

瀾夜循著他的目去，視線落在地上打翻的茶水上。

裴珩硯自昨日下午踏郡守府后，直至當下，都未曾進食任何膳食。

這段時間里，僅僅只是喝了一杯茶水。

就這麼一杯茶，他便染上了疫病。

顯而易見，疫病的源——

水源。

更令人細思極恐的是，整個郡守府上下，唯有裴珩硯一人染病。

這表明，西苑所提供的茶水，是故意使用了疫病源頭的水。

很明顯，這是有人蓄意而為。

而這個人，極有可能便是昊南。

瀾夜所猜測到的，裴珩硯同樣也想到了。

他沒有再多說旁的話，而是拼盡最后一力氣，強撐著將最為關鍵的事代明白。

“你即刻修書一封，派人快馬加鞭送往宮中，告知蕭世子此事，讓他派遣專人，務必將神農丹送過來......”

話剛說完，裴珩硯眼前一黑，渾力，直直朝著地上栽倒下去。

還未等瀾夜向前攙扶，便聽到聽到后傳來一聲帶著驚恐的高呼：“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