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一個病人，變了兩個‘病人’。

而且還是一個病人，照料著另一個‘病人’。

裴稚綰平躺在床榻之上，雙眸輕閉，愜意地著從小腹傳來的溫力道。

裴珩硯雖說自染了病，但肚子這點力氣還是使得出來的。

況且，他的手剛被湯婆子焐得溫熱，這輕的力度，讓裴稚綰小腹的疼痛舒緩了幾分。

昨夜一路匆忙趕至宜燧城，睡得實在太晚，裴稚綰這會兒已迷迷糊糊，困意上涌。

眨了眨眼，單手撈起寢被，將上半蓋住，只特意把小腹在外面。

“我好困，先睡會兒，哥哥別了，快一起躺下。”

裴珩硯淺笑著，手上的作未停，“等你睡了，我就不了。”

著不疼了，就能睡著。

睡著了，也就忘了疼痛。

裴稚綰明白他心中所想，眼眸彎彎，隨后合上雙眼。

這一覺，不過睡了短短半個時辰。

待轉醒，榻邊早已沒了裴珩硯的影。

著空的位置，的心揪。

他如今弱氣虛，獨自行，不放心。

裴稚綰一把掀開寢被，利落下榻，三步并作兩步朝外間跑去。

待瞧見那悉的影正坐在書案前，裴稚綰長舒了一口氣。

“哥哥，你怎麼出來了？”

來到書案跟前，挨著他坐下，這才注意到他手中正執著一樣件。

凝神定睛看去，是那份昭告天下為太子妃的文書。

裴珩硯的目直直地落在文書之上，須臾未，也無意對有所瞞。

抬手間，毫不猶豫便要將文書撕裂。

“哥哥！”裴稚綰驚呼，雙手疾探扣住對方腕骨，形前傾奪過文書。

“你這是做什麼？！”

將文書死死護在口，宛如護著一生的至珍。

想不明白，他為何要毀掉這份文書。

文書一旦被毀，那召令便會就此失效，也就不再是他的未婚妻了。

裴珩硯手去奪手中文書。

可目及到臉上那顯而易見的委屈神時，出的手在半空中生生地頓住了。

最終，心底的不舍還是占了上風。

他收回想要搶奪文書的手，轉而輕輕上的臉頰。

“綰綰，神農丹送來前，生死難測。”

“在確認能活下來之前，這文書不該綁住你。”

“若我等不到神農丹續命，便安排你和你母妃出宮，找個真心待你的人，護你一生周全。”

“我的綰綰這麼好，定會遇見珍惜你的良人。”

疫病的兇猛，他有切之痛。

他清晰地察覺到，今日的狀況較之昨日，已然差了太多。

這般下去，生死都了未卜之事。

他若真死了，大晟可予蕭行簡。

唯獨，是他最深的牽掛。

“所以呢？”裴稚綰眼眶通紅，淚水在眸中打轉，“你就打算不要我了？”

的委屈在這一刻達到頂點。

裴珩硯看著這般模樣，心中一陣刺痛，他又何嘗舍得呢？

可又怎忍心讓守著將死之人。

裴稚綰抱著文書，瓣抿得發白，一言不發，轉跑了出去。

——

裴稚綰跑開之后，將文書藏了起來，深怕裴珩硯又要將其撕碎。

即便裴珩硯再三保證，不會再去撕文書，但就是不給他。

這兩日，裴稚綰心中五味雜陳，既氣又心疼。

氣的是他執意要撕毀文書，心疼的是他正遭疫病的折磨。

明白他這麼做是在為自己考慮，可不知怎的，就是忍不住地氣不打一來。

兩日后。

是裴珩硯的生辰。

裴稚綰決定親自下廚，為他做一碗長壽面。

其實，在廚藝方面不算通，僅有的些許烹飪技巧，還是跟著喻書瑤學來的。

因此，心里也沒底，不確定這碗面的味道究竟怎樣。

不過，嚴格按照喻書瑤所教的步驟，一步一步下廚，想來味道應該不至于太差。

裴稚綰攥著熱氣騰騰的長壽面從廚房疾步而出，眼底亮著雀躍的。

“哥哥，快嘗嘗我煮的長壽面！”

裴珩硯支起子靠在床頭，抵悶咳兩聲，盯著尚且帶笑的眉眼，問：“不生氣了？”

自打上次他要撕掉文書，裴稚綰就明顯在鬧別扭。

盡管上沒說什麼，可那藏不住事兒的子，緒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聽到他這麼一問，裴稚綰原本燦爛的笑容瞬間凝固，接著小一撅，氣呼呼地說道：

“當然生氣！誰說我不氣了！”

裴稚綰上雖帶著幾分嗔怪，可心底并未真的對他生氣。

向來很對他生氣，也就只有之前他強迫囚時，才真的生過氣。

裴珩硯的目落到手中那碗長壽面上，順勢轉移了話題。

“不是說讓我嘗嘗這長壽面嗎，再不吃就涼了。”

話落，他又往床頭上靠了靠，擺明了一副等著喂的姿態。

裴稚綰瞧著他這般‘自覺’的模樣，輕‘嘖’了一聲。

可手上作卻不含糊，挑起一筷子面，送到他邊。

面口，綿中帶著勁道，爽彈牙。

裴珩硯垂眸細細咀嚼，蒼白的臉上浮起滿足的笑意。

面條得恰到好，顯然是為了照顧他這病，特意煮的。

一碗面很快見底。

裴稚綰將碗放到一旁，迫不及待地問道：“味道怎麼樣？是不是很好吃？”

這話的暗示已然十分明顯，哪怕這面真的難以下咽，也只想聽到夸贊之詞。

裴珩硯自然明白這點小心思，更何況，這面的味道做得確實極好。

“綰綰的手藝，自然是極好的......”

話還沒說完，裴珩硯只覺嚨一陣發，鮮從角滲了出來。

“哥哥！”裴稚綰瞳孔驟，慌地扯過袖去拭他角的跡。

可鮮卻越涌越多，慌了神，踉蹌著從床榻邊起，準備去喚府醫。

裴珩硯扣住的手腕，每說一個字，鮮便涌出更多，“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