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大婚前夜。

庭蕪和淡茜收拾好嫁與次日要用的頭飾，來到人榻前。

見自家公主握著話本發呆，兩人勸道：“公主，時辰不早了，明日還有婚典，早些休息吧。”

裴稚綰放下手中僅翻開一頁的話本，卻依舊保持著方才的坐姿，并未起。

“知曉了，我稍等片刻便睡。”

庭蕪和淡茜見此，不再多勸，退出殿。

裴稚綰又一次拿起話本，目雖落在字上，思緒卻早已飄回到七日前。

裴珩硯答應，不會把出宮，并且在大婚之時前來搶婚。

他還承諾會借著大婚這個契機，通過后山道，將喻書瑤送出皇宮，且保證絕不會讓裴淵找到。

裴稚綰總覺得，裴珩硯似乎有事瞞著。

自回宮之后，他整個人的狀態就有些異樣。

不管在何種形下，尤其是看向的時候。

那眼眸中，總是藏著淡淡的憾與落寞。

裴稚綰不再去多想，將話本擱到一旁，躺上了床榻。

心想無非明日再將這些事走一遍流程罷了。

往后便安安分分待在他邊，不再想著逃跑，也不再謀劃假死。

如此，這一次想必能比上一回更快與裴珩硯婚。

一夜，眠淺夢稀。

一切仿若上次那般，端坐在妝臺前，任人梳妝打扮，而后披上那嫁。

嫁與首飾皆與上次別無二致，就連那支步搖，也不忘戴上。

待一切收拾妥當，吉時恰好來臨。

裴稚綰執著團扇，邁出殿門。

所有流程按部就班，毫無變化。

先是行至儀元殿前，完各項禮節。

而后在的引導下，朝著宮門方向走去。

這次垂眸斂目，不再如原先般在人群里搜尋裴珩硯的影。

知道，裴珩硯不會出現。

“等等！”

冷不丁，一聲厲喝自宮門外破空而來，傳眾人耳中。

這突兀的聲響，瞬間吸引了兩旁大臣與嬪妃的目，紛紛循聲去。

裴稚綰腳步停頓，移開那柄遮面的團扇，朝著宮門去。

一襲赤紅影過宮門，在眾人凝滯的目里，徐徐行來。

來者，正是今日即將與公主喜結連理的準駙馬。

裴稚綰瞧見來人，擰起眉。

眼神之中，比起厭惡，更多的是疑。

薛瑾川怎麼來了？

依照親的流程，他只需靜候在薛府門前，待到來，迎府便好。

怎麼竟親自到這宮里來了？

在眾人齊刷刷的注視下，薛瑾川一步一步，不不慢地朝著裴稚綰所在的方向步步近。

直至走到場地的正中央，方才停住腳步。

薛瑾川冷冷睨了裴稚綰一眼，轉瞬橫半步，面向儀元殿重重跪地。

而后，用盡全力氣，以最大的聲音，向著殿中的帝王，滿含痛恨地大聲揭發——

“陛下，臣要揭發曦公主與太子殿下，他們二人罔顧綱常，做出茍且私通這等不堪之事！”

這石破天驚的話瞬間炸開，大臣們與嬪妃們皆難以置信地將目投向裴稚綰。

震驚的倒冷氣聲、抑的議論聲、嫌惡的嗤笑，刺痛耳。

將困在這方天地間，得幾乎不過氣。

就連后的庭蕪與淡茜，彼此對視，眼中亦是驚愕。

裴稚綰攥著團扇的手，止不住地劇烈抖，慌不迭將團扇舉起，掩住自己的面容。

深深地把臉藏在團扇之后，妄圖以此阻擋那些如芒在背的目。

但，聽覺卻無計可施。

那些不堪耳的議論聲，裹挾著刺耳難聽的詞匯，字字清晰地鉆進的耳中。

裴稚綰的開始大幅度地抖，每一寸都因這惡意的聲浪而戰栗。

恨不能立刻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找一無人的角落。

將自己徹底藏起來，躲開這鋪天蓋地的辱與難堪。

“肅靜！”

儀元殿，裴淵豁然起，闊步走出殿中，在高臺停住。

剎那間，嘈雜的議論聲戛然而止。

裴淵居高臨下，抬手指著對方，聲音里是抑的震怒：“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薛瑾川形伏低，重重叩首，額頭與堅的地面相撞，瞬間滲出刺目的鮮。

他扯著嗓子喊道：“臣所言句句屬實！臣親眼所見，公主與太子殿下舉止親！”

“臣實在無法接這樣的事實，萬陛下開恩，廢除這樁婚約！”

說完這番話，薛瑾川眼中快速閃過一抹得逞的翳，稍縱即逝，滿含惡意。

這心策劃的一切，本就是他蓄意為之。

特意選在大婚當日，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將此事抖出，為的就是徹底毀掉裴稚綰的清譽。

裴稚綰竟敢背叛于他，他定要讓付出慘痛代價。

至于退婚能否功，他并不在乎。

即便未能如愿，待裴稚綰名譽掃地后嫁薛家，也再不復往日公主的尊貴。

屆時，無論他如何打罵辱，又有誰會為一個聲名狼藉之人出頭？

誰又會輕信的言辭？

與此同時，高臺上的裴淵在眾人垂首之際，快意勾。

實際上，薛瑾川今日的一舉一，裴淵早已知曉。

這一切，本就是他與薛瑾川共同設下的局。

薛瑾川此番布局，意在毀掉裴稚綰的名譽。

而裴淵的算盤，則是要將裴珩硯的名聲徹底敗壞。

如此一來，裴珩硯在朝中大臣心中的形象便會一落千丈。

屆時，即便裴淵要廢除太子之位，朝中大臣也不會有過多異議。

畢竟，這樣的事，任誰都難以接。

一旦扳倒了裴珩硯，朝中便再無人能威脅到裴淵手中的權力，他的地位將愈發穩固。

不僅如此，裴淵其實早就知道，在行刺一事中，薛瑾川為蘭妃提供了助力。

裴稚綰又不是親生兒，死活與他何干？

薛家是裴淵在朝堂上的得力盟友，相比之下，一個毫無緣關系的兒，實在不值一提。

裴淵斂下眼底算計，繼續端著圣德君主的姿態，看向薛瑾川開口道：

“你當真不愿娶曦公主？須知是大晟唯一公主，份尊貴無比。”

薛瑾川心中了然，這是裴淵發出的暗示。

裴淵不會廢除婚約，但他可以讓薛瑾川主提出退婚。

裴稚綰便會在大婚當日，背負被未來夫婿退婚的恥辱名聲。

“臣心意已決，不愿娶曦公主。”薛瑾川態度強。

裴淵覺這場戲已演得差不多了，正打算拒絕薛瑾川，從而結束這場戲。

一道清冽男聲驟然響起——

“既然薛將軍不愿娶，那孤來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