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又翻過一頁。

“再看這個，模樣生得極為俊俏，只是出比不上前面那位。”

“還有這個……”

“這個......”

裴稚綰就這樣一頁頁翻著畫冊，興致地向裴珩硯逐個介紹。

只是沒有察覺到，裴珩硯的臉正愈發沉難看。

裴稚綰只顧著自己說，一直到翻完最后一頁，才后知后覺裴珩硯從始至終都沒吭過一聲。

抬起頭，這才發現他臉好像不太對勁，關切地問：“哥哥，你怎麼了？”

裴珩硯暗暗收斂了一下神，很快又恢復到平日里一貫的平靜。

“沒事。”他目落在畫冊上，語氣莫測，“怎麼突然想選駙馬了？”

裴稚綰沒察覺異樣，反而將畫冊往前遞了遞。

“及笄之后總要嫁人的，哥哥見多識廣，幫我把把關。”

“是嗎？”裴珩硯從手中拿過畫冊，草草翻了幾頁。

盡是京城那些世家大族的年輕子弟。

裴稚綰期待地等著他給出答復。

可下一瞬，裴珩硯突然停下翻畫冊的作，直接合上畫冊。

接著雙手用力，作極慢地一頁頁撕扯。

這還不算完，他一直撕，直到把畫冊撕得碎。

裴稚綰目瞪口呆地看著變碎片的畫冊，一臉茫然地問：“哥哥，你這是干什麼？”

裴珩硯輕輕抖落掉落在上的碎片，面不改地說：“這上面沒一個人配得上你。”

“啊......？”裴稚綰驚訝極了。

本是想讓裴珩硯幫忙篩選篩選，沒想到他的標準居然這麼高。

要是畫冊上這些都不合適，那整個京城恐怕都找不出合適的人了。

裴珩硯目鎖著神的細微變化，嗓音裹著層辨不清喜怒的暗啞。

“綰綰尚未及笄，就這般急著尋個良人托付終？”

裴稚綰聽出他這語氣不太對勁，心里莫名有些發慌。

囁嚅著說：“我總不能一輩子都賴在哥哥邊。”

“再說了，等以后哥哥有了皇嫂，我就更不能天纏著你，不然皇嫂會不高興的。”

聲聲喚著“皇嫂”，那模樣，好似心底已然迫不及待地盼著皇嫂的到來。

裴珩硯慢悠悠地挲著指骨，角雖掛著笑意，可那笑意未抵達眼底。

“在我邊待一輩子又有什麼不行？我還能養不起你不。”

“倒是妹妹心急，這般迫不及待要尋個歸宿，想撇下我了？”

裴稚綰被他顛三倒四的話語繞得暈頭轉向。

但還是趕忙不迭地為自己辯解，“沒有的事！我從未有過離開哥哥的念頭。”

“我只是在陳述一個實際況罷了......”

裴珩硯未等把話說完，便將攬懷中。

帶著溫的氣息噴灑在的耳畔，他打斷道：“有些事不必非論實際。”

他垂下長睫，注視著懷中的，稍作停頓后，又說：

“綰綰不去嫁他人給你做駙馬，我不去給你尋皇嫂，如此，我們便能歲歲年年不相離。”

“你瞧，這般可好？”

裴稚綰怔住，只覺這番話荒誕得如同天方夜譚。

不嫁人，或許尚有一可能。

可裴珩硯為儲君，將來是要為一國之主的，怎麼可能不娶妻？

無論裴稚綰多麼留在裴珩硯邊，也知道，絕不能因此毀掉他的前途。

“這樣......不太行吧......”猶豫著開口。

裴珩硯并未急著回應。

修長手指松開環著的力道，拾起案頭碎紙。

“關于駙馬的事，你無需憂心，全都給我來理便好。”

裴稚綰以為他是要親自為自己嚴格把關駙馬人選，欣然答應下來。

卻未察覺對方垂眸時，眼底閃過的暗芒。

須臾，裴珩硯看似關切地問道：“綰綰，你心中喜歡何種類型的男子？”

裴稚綰只當他是單純好奇詢問，抬手托著下，認真思索起來。

對于這種事，裴稚綰從前從未認真思量過。

一時間，也想不出自己究竟喜歡什麼類型的男子。

長相出眾的？

但在心中，世間男子又有誰能比裴珩硯更為氣質卓然？

才華斐然的？

可放眼天下，沒有誰的才學能與太子殿下相媲，與他一較高下。

溫的？

這天下，還能有誰能像哥哥這般，對關懷備至，呵護微。

等等！

裴稚綰突然回過神來，終止了自己的思考。

自己怎麼總是下意識地將旁人同裴珩硯作比較？

裴珩硯見沉默不語，索主開口詢問。

“綰綰，若是像我這般類型的人，你會喜歡嗎？”

他問得極為自然，看似只是隨口一提，如同平日里談論天氣般輕松平常。

可就這簡簡單單的一問，卻讓裴稚綰的心尖沒來由地一。

莫名的慌涌上心頭。

連自己也說不清，究竟在害怕什麼。

“哥哥自然是無可挑剔的，天底下的子大抵都會心生慕。”

裴稚綰給出的回答模棱兩可，既沒有明確表明自己喜歡，也沒有否認。

巧妙地將這個問題轉嫁到了其他子上。

裴珩硯聽后，只是淡淡地牽了一下角，并未再繼續追問下去。

——

幸虧江澈音把這本畫冊送給了裴稚綰，否則，真不知該如何差。

日子依舊如往昔般，一天天地流逝。

白天，裴稚便待在東宮，夜晚則返回西殿。

世事總會出人意料地發生轉折。

這天，裴稚綰剛要踏出西殿前往東宮，乾承殿派人前來，宣即刻過去。

裴稚綰惴惴不安。

裴淵極傳召，此次不知是福是禍。

待來到乾承殿，裴淵早已在殿中靜候。

裴稚綰上前，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

未及開口，便聽見帝王沉冷的質問：“聽聞，你與你皇兄走得頗為親近？”

“......”裴稚綰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作答。

與裴珩硯關系親，這在皇宮上下盡人皆知，裴淵自然也清楚。

如今這般明知故問，是什麼意思？

裴淵輕輕拂袖，神顯得漫不經心，緩緩說道：

“你與你皇兄之間的相，朕并不想過多干涉，但長尊卑、君臣距離，不容逾越。”

“有時候，無理取鬧也得有個限度，切莫仗著你皇兄的偏袒，便不分是非黑白。”

裴稚綰聽得一頭霧水。

這話分明是在指責倚仗裴珩硯的偏，行事不辨事理。

可向來安分守己，在這宮中，除了與裴珩硯有所往來，從不招惹是非。

裴淵見毫無反思之意，不再繞圈子，直言道：

“朕也是剛剛知曉，太子為你撐腰，迫你另外兩位皇兄下跪。”

裴稚綰不聲地抬眸，看了裴淵一眼，心中暗自思忖起來。

這事兒都過去四年了，怎麼突然又被翻出來？

想必是裴玄辭被封王，昨日離宮之時，向裴淵告狀提及了此事。

裴玄辭封王很早，在皇子之中，除了太子殿下，當屬他最為出。

想來裴淵是生怕他哪天不安分，便早早讓他離京。

而裴玄辭正好趁著離京的契機，將這陳年舊事抖落出來。

即便事后裴珩硯想找他算賬，也鞭長莫及了。

真沒想到，裴玄辭竟如此心狹隘，這事兒竟憋了四年。

坐在主位上的裴淵，繼續說道：“凡事應以長輩為先，無論如何，你又怎能對皇兄手？”

裴淵雖說得心平氣和，但字里行間，無一不是在責怪裴稚綰。

裴稚綰抿了抿，壯著膽子說道：“是三皇兄先手，兒臣這才還手的......”

裴淵指尖叩擊龍椅扶手。

聲音冷，說：

“朕剛剛說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了？他是你皇兄，即便先對你手，那也沒什麼錯。”

裴淵不愿聽辯解，他早就清楚是裴文宥先的手。

今日把裴稚綰來，就是要讓清楚，即便有裴珩硯做靠山，也得聽從他這個帝王的旨意。

他要馴服，讓明白，他這個帝王的命令才是至高無上的。

等日后嫁薛家，才能更好地讓薛家拿。

只是他沒想到，裴稚綰竟這般倔強。

裴稚綰抿，不再爭辯。

帝王的意志便是律法，的辯駁不過是徒增罪名。

反正最多就是被裴淵教導一番，事也就算過去了。

可今日裴淵卻鐵了心要好好整治，抬手將李德喚到跟前。

“去把墊拿來。”

李德應下，轉取來墊。

裴淵手指指向裴稚綰站立的地方，吩咐道：“去，把它放在公主前。”

李德愣了一下。

旋即明白過來，這墊是要裴稚綰跪地用的。

他長期伺候裴淵，對這件事多從裴淵那知曉了一些。

為下人的他都清楚，這事分明是三皇子有錯在先，真要罰跪，最該罰的也是三皇子。

李德不為裴稚綰到不平。

可皇命難違，他只好把墊放在了裴稚綰面前的地上。

裴稚綰咬住下，垂落的睫羽在眼下投出一片青影。

盯著地上那方墊。

明明錯不在，不愿屈膝下跪。

可在這皇權至上的宮闈之中，又能有何反抗之力？

“半個時辰。”裴淵自覺已是格外開恩，“就罰跪半個時辰，讓你好好長點教訓。”

“你皇兄從前一跪便是整整一日。”

裴稚綰深深吸了一口氣。

聽到裴淵這話，心中涌起一無名怒火。

他居然還好意思說知道裴珩硯跪的時間久？

“陛下。”就在這時，殿外一名宦匆匆走進來稟報，“太子殿下來了。”

裴稚綰瞬間到心安，仿佛在茫茫漂泊中，突然尋得了堅實的依靠。

裴淵心中大為火，好似心謀劃之事被生生打斷，惱怒地大手一揮，“去傳……”

“不必了。”

裴珩硯不等宦通報，已邁進了大殿。

他并未先向裴淵行禮，而是徑直走向裴稚綰。

拉住裴稚綰的手腕，帶著一同向左橫一步。

這一步，讓裴稚綰離了正對著墊的位置。

方才他在東宮，遲遲不見裴稚綰前來，就親自前往西殿。

得知裴稚綰被召去乾承殿后，他匆匆趕來。

結果，剛一進殿，便瞧見裴淵正要罰裴稚綰下跪的場景。

踉蹌著跌進裴珩硯帶著冷香的懷抱。

裴稚綰竭力忍著眼中即將溢出的酸，順從地將臉頰在他冰涼的料上。

裴珩硯抬眸直視龍椅上的帝王，語氣中毫不掩飾地帶著譏諷。

“不知曦犯了何等過錯，竟引得父皇要如此責罰？”

裴淵一噎。

此刻裴稚綰有裴珩硯護在前，不管自己說什麼，裴珩硯必定都能想出法子反駁。

這場罰跪，終究是罰不了。

裴淵本不想與裴珩硯起爭執，但有些話卻又不得不說個明白。

“你護著，也該有個限度。日后總是要嫁人離宮的，你還能護一輩子？”

裴珩硯角微彎，語氣沒有半分退讓，“兒臣定會護曦一輩子。”

“你！”裴淵氣得說不出話。

起初，對于裴珩硯與裴稚綰的頻繁來往，裴淵一直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喻書瑤。

他對裴稚綰這個并無緣關系的兒，談不上什麼深厚。

但為了能讓喻書瑤心里踏實，讓裴稚綰有個依靠，倒也無妨。

可如今，事的發展卻愈發失控，裴珩硯的心思仿佛全都放在了裴稚綰一人上。

寧愿不幫與自己脈相連的親弟弟，卻一心偏袒這個外人。

現在更是公然忤逆他這個父親，長此以往，還得了？

裴淵不愿再與他多費口舌。

反正裴稚綰馬上就到及笄之年，離談婚論嫁的時候也不遠了。

到時候裴稚綰一離宮，就與裴珩硯毫無關系了。

“都退下吧！”

——

出了乾承殿，二人一同返回東宮。

裴珩硯瞧著驚魂未定的模樣，決定暫且不提方才在殿中發生的事。

轉而，他問起一個輕松的話題，試圖讓舒緩緒。

“綰綰，還有三日便是你的生辰，告訴我你有什麼愿，無論什麼，我都幫你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