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稚綰目落在薛瑾川掌心那彩繩上。

繩結帶著松散的邊，彩錯也不巧，但能看出用心的痕跡。

薛瑾川挲著彩繩，語氣帶著幾分張。

“彩繩與繡娘所編相比，談不上致，還公主莫要嫌棄。”

站于裴稚綰后的庭蕪與淡茜，皆是好奇地探過頭，看向薛瑾川手中的彩繩。

而后，二人含笑對視一眼。

這位薛公子，對自家公主了意。

裴稚綰垂眸不語，目放空，無意識地挲著另一只手的手腕。

突然想起，裴珩硯曾送給一只玉鐲子。

那玉鐲的材質極為特殊，據說采自昆侖之巔的千年寒玉，全天下僅此一件。

生怕一個不慎，把玉鐲碎，就將玉鐲放妝匣珍藏起來。

并非僅僅心疼失去一只玉鐲，而是裴珩硯所贈的每一樣件，都不想失去。

可此刻，眼前薛瑾川親手編織的彩繩，卻并未如裴珩硯毫不費力送出的玉鐲那般，令心生驚喜。

這樣的態度不太妥當。

薛瑾川日后是駙馬，自己理應對他多些關注與關心。

該試著走近他，去了解他。

裴稚綰彎，出手，袖起，出纖細白皙的手腕。

薛瑾川見同意，長舒了一口氣，而后將彩繩搭在的腕間。

就在他正要為裴稚綰系上彩繩時，一聲冰冷刺骨的“曦”，忽然傳裴稚綰的耳中。

裴稚綰不打了個哆嗦，慌間連忙將手回袖之中。

薛瑾川手中那尚未系好的彩繩，因著這突如其來的作，掉落在地。

不遠，裴珩硯周寒意裹挾而來。

裴稚綰心中暗不妙，急忙向后退了兩步，與薛瑾川拉開距離。

還未等裴珩硯停步，已揚起甜笑迎上前，”皇兄，你回來了？”

裴珩硯垂眸睨著兩人錯開的影，語調含著若有似無的諷刺。

“看來孤回來的不是時候，打擾到皇妹與旁人約會了。”

裴稚綰：“......”

這語氣危險得很。

不過沒關系，回去撒個就能哄好。

薛瑾川也察覺到不對勁，那話里分明帶著酸溜溜的醋意。

看來這位未來‘妹控’屬拉滿的大舅哥這關，不好過啊。

裴珩硯目落在地上的彩繩，角勾起譏諷。

“原來皇妹喜歡這種，怪不得平日里從未見你佩戴我送的鐲子。”

“......？！”裴稚綰瞬間瞪大了眼睛。

這不對啊！

他明明知曉自己不戴鐲子，是因為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碎了，絕非是不喜歡。

怎麼突然就產生這樣的誤會了？

“沒有的事！”裴稚綰急忙解釋，“我最喜歡皇兄送的鐲子了，回去就戴上！”

站在一旁，仿佛被強塞了一把狗糧的薛瑾川：“......”

裴珩硯眉眼間那層冷意，稍稍消退了幾分。

他輕瞥一眼地上的彩繩，“皇妹戴上鐲子后，手腕便沒了多余地方戴彩繩。”

“薛公子還是撿回去自己留著吧。”

“還有——”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希薛公子能與孤的皇妹保持分寸，莫要再來無端招惹。”

言罷，裴珩硯二話不說，拉起一臉問號的裴稚綰，轉便走。

裴稚綰著自己的手腕，覺自己被下套了。

薛瑾川盯著地上的彩繩，回味著方才裴珩硯那些暗含醋意的話。

這況，正常嗎？

另一邊。

裴稚綰被裴珩硯一路帶回東宮。

寢殿的門轟然關上，滿殿都彌漫著冷冽肆然的氣。

裴稚綰覺得，今晚恐怕單單撒個，是沒法將他哄好的了。

裴珩硯將抵在殿門上，指腹挑起的下。

“你是不是答應過我，會與外男保持距離？”

“薛瑾川給你戴彩繩，為何不拒絕？”

“到底是應了我，還是存心騙我？”

他理完公務后，一刻也未曾耽擱，趕回宮，想著能在宮宴結束前回來，好去接裴稚綰。

可偏生就這麼巧，他瞧見裴稚綰與薛瑾川正相在一起。

上次或許是自己疏忽了，沒看出端倪。

這次他可看得清清楚楚，薛瑾川對裴稚綰明顯有意。

否則，哪個男子會無端花費心思，親手編織彩繩送？

也是，妹妹長大了，行過及笄禮，自是會吸引別的男子慕。

不過無妨，他會將那些妄圖靠近的“蜂蝶”，統統掐斷。

，只能是屬于他一人的。

裴稚綰嚨干，張得吞咽了一下，“我、我......”

這是頭一回被他嚇得不知所措。

也是第一次如此強烈地覺到，他對自己似乎有著一種控制。

裴珩硯松開錮的雙手，卻又將猛地拉懷中。

雙臂收攏，像是稍一松懈，懷中之人就會消散不見。

“綰綰，你別離開我。”他將臉埋在耳畔，“我不能沒有你。”

裴稚綰被這低落的語氣勾得心疼，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

“哥哥，我不會離開你的，我這不是好好站在你眼前嗎？”

兩人口中的“不離開”，終究不是同一含義。

一個是不嫁他人的占有。

一個只是誼不斷的承諾。

——

昨日，裴稚綰留宿東宮，次日用完早膳后回到沁華殿。

深宮日子乏味，每日靠著話本解悶，時間久了，連翻書的興致都淡了。

這段時間裴珩硯公務繁忙，時常出宮，兩人鮮相見。

但每次回宮，他總會帶回些宮外的小零給。

轉眼間，又到了一年的除夕。

“庭蕪，淡茜，快點呀，我們一起來玩打雪仗！”

裴稚綰站在庭院外的雪地里，興地朝著兩個侍揮舞手臂，大聲呼喊。

“公主。”庭蕪從殿中取來披風，快速跑到裴稚綰旁。

將披風抖開，“外面天寒地凍的，公主還是把披風穿上吧，可別著了涼。”

方才大雪剛剛停歇，裴稚綰按捺不住玩雪的心思，連披風都顧不上披，就沖進了雪地。

裴稚綰轉過，示意庭蕪為自己披上披風。

“哥哥！”

庭蕪才剛把披風給穿好，裴稚綰一眼便瞧見從正殿門方向走來的悉影。

迫不及待地朝著那邊跑去。

大雪紛飛后，地面結了一層薄冰，十分。

裴珩硯心中一，生怕不小心摔倒，加快腳步迎上去，穩穩攬住的腰肢。

“下雪天，跑什麼？”

裴稚綰沖著他俏皮地“嘿嘿”笑了兩聲，“這不是一看到哥哥來了，心里高興，就忍不住跑起來啦。”

裴珩硯寵溺地了小巧的鼻尖，“說話真甜。”

裴稚綰仰起臉，梨渦深深嵌進凍得撲撲的臉頰，“我只甜給哥哥看。”

裴珩硯突然停住腳步，眼眸微瞇，“說吧，想要什麼？”

多年相，他太清楚裴稚綰的子，總能輕易看穿話里藏著的小心思。

這次突然這般討好，肯定是有所求。

“沒什麼。”裴稚綰踮腳掛在他臂彎，輕輕搖晃，“我想讓哥哥陪我一起打雪仗。”

這冰天雪地的，心里還真沒底，不確定裴珩硯會不會答應玩雪的請求。

不過依照以往的經驗，只要撒撒，裴珩硯總會答應所有要求。

見興致盎然的模樣，裴珩硯難得松口，“行，那我們來打個賭。”

“你若贏了，我便允你一個愿。”

裴稚綰卻撇了撇，佯裝委屈地抱怨道：“肯定贏不了，我哪是你的對手。”

“不試試，怎麼就知道一定會輸？”裴珩硯已經俯，雙手將雪了一個實的雪團。

裴稚綰見狀，趕忙蹲下子，開始努力滾起雪團來。

可還沒等把雪團弄好，只聽腳邊“噗”的一聲悶響，裴珩硯已經將雪球扔了過來。

雪球并沒有砸到上，而是落在了的腳邊。

裴稚綰一下子興致高漲，揚手將雪球朝他擲去。

雪團在空中錯翻飛，嬉鬧聲在雪地里回，直到半個時辰后才停歇。

在裴珩硯有意“放水”之下，最終他輸掉了這場打雪仗，

裴珩硯抖落上的雪，錦袍已沾滿細碎冰晶。

反觀裴稚綰，上僅僅沾了星星點點的雪。

看著裴珩硯的模樣，心虛地笑了笑，似乎下手重了些。

裴珩硯抖落上的雪，隔著袖牽起的手，“玩盡興了？”

“盡興了！”裴稚綰拉著他往殿走去，“外面天寒，咱們快進去。”

殿中暖意融融，兩人在羅漢榻坐下。

“是不是很冷？”裴珩硯將手爐塞進裴稚綰手中。

裴稚綰抱著手爐搖頭，“不冷，剛剛跑來跑去的，上還熱乎著。”

裴珩硯沒再多言。

他俯，掉的繡鞋，握住的小抬起，放置在自己上。

“哥哥，你做什麼？”裴稚綰見他還要自己的羅，下意識地想要把腳回來。

裴珩硯扣住的腳踝，“別，我給你暖暖。”

“不......不用了......”裴稚綰的耳瞬間紅，不知為何，莫名覺得。

在他有力的握持下，扭了幾下腳踝，怎麼也不出來。

小時候也就算了，可現在都長大了，難免有些不自在。

裴珩硯沒有理會的，自顧自地將的羅下。

只見瑩白的腳上沾染著些許水痕。

方才在雪地里，的鞋早已被雪水浸了。

裴珩硯將的雙腳納自己的袖中，用自己的溫為暖腳。

他的手剛剛在雪地里凍了許久，同樣冰涼。

雙腳傳來熱意，原本被凍得有些僵麻的腳趾也開始慢慢舒緩開來。

只是，此刻裴稚綰不腳熱，連臉龐都燙得厲害。

自己都這麼大個人了，還要別人暖腳......

“你的臉怎麼紅這樣？”裴珩硯面帶笑意看向。

裴稚綰出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臉蛋，佯裝鎮定地說道：“有、有嗎？”

接著，像是找到了借口，“可能是這手爐太暖和了，熱得我臉都紅了。”

說著，便將手爐放回了一旁的案幾上。

隨后，垂下頭，恨不得把自己的臉深深埋起來。

裴珩硯被這副可模樣逗笑，手點了點在袖中的腳背。

直接拆穿，“不過就是給你暖暖腳，害什麼？”

裴稚綰這下真有些惱了，將腳了回來，抱著膝蓋蜷著子，氣鼓鼓地瞪著他。

“哥哥一點都不給我留面子。”

“小笨蛋。”裴珩硯沒來由地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你還說我！”裴稚綰干脆把臉埋進臂彎里，做出一副真的生氣了的樣子。

裴珩硯知道并未真的生氣，出手探進的臂彎。

他將的臉抬了起來，哄道：“好了好了，不說你了。”

“這段時間我會多些時間陪陪你。”

裴稚綰臉上的笑意消失，松開抱著雙的手，整個人倚靠進他的懷中，擔憂地問：

“什麼意思？等段時間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嗎？”

裴珩硯單臂摟住，另一只手又把案幾上的手爐拿了過來，兩人依偎在一起共同取暖。

“西蜀又起異，怕是免不了一戰。”

西蜀作為大晟的鄰國，一直野心，妄圖吞并大晟。

上次吃了敗仗后，經過多年休養生息，如今又開始暗中搞起了小作。

這些況裴稚綰多還是知道一些的。

雖說平日里并不太了解朝堂上的紛爭，但偶爾從裴珩硯的口中，也能知曉一二。

裴珩硯著窗外的雪，語氣沉了幾分。

“若是這一戰一開，不知要打多久。西蜀秣馬厲兵多年，這次怕是來勢洶洶，到時候我可能要親自出征去前線。”

說了這麼多，裴珩硯終于道出了此番談話的關鍵所在。

裴稚綰纏繞著自己的發，靜靜地聽他說完，隨后遲緩點了點頭。

“嗯，哥哥，要是你真的出征，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他不能陪在邊是小事，他的命才是重中之重。

戰場上刀槍無眼，誰也無法預知下一刻會遭遇何種意外。

裴珩硯抬手了的腦袋，“綰綰放心，我一定會活著回來。”

回來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