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穗邀請的客人是陸言浠。

年前，寧穗在綢研究院的協同下完了專門為陸言浠設計的綢華服。

陸言浠正月里都在影視基地拍戲，今天剛得了一天假期，立馬開車過來找寧穗。

影視基地距離南城不遠，開車兩個多小時就到了。

剛進別墅，陸言浠瞬間淚目：“資本竟在我邊。”

寧穗笑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我知道你有錢，我不知道你這麼有錢啊！”陸言浠跟著寧穗繞過一片如迷宮一般的園林，“這棟別墅，得幾億啊？”

“不知道，是我老公的房子。”寧穗帶著陸言浠進了副樓，客臥的帽間中央掛著雕細琢的綢華服。

寧穗幫陸言浠穿好，現場調整尺寸細節。

“我借了一套花點翠的冠，因為比較貴重，不能帶回家，暫存在研究院里，等拍攝當天幫你帶。”

寧穗溫聲道：“還有，我聯系了琉璃技藝的傳承人，到時候，你要配合拍一段你學習制作琉璃花冠的視頻。”

陸言浠定定地看著寧穗，沒吭聲。

寧穗疑：“怎麼了？”

“沒怎麼。”陸言浠鄭重道，“茍富貴，勿相忘。”

寧穗：“……”

“我的意思是。”陸言浠解釋，“我發達了，我一定不會忘了你。”

“好。”寧穗笑著點點頭，又提起宣傳結束，會有一場拍賣，所得款項會用于培養技藝傳承人。

當代社會，不較為冷門的傳統技藝，學后無法滿足富裕生活，導致無人傳承，面臨失傳的危險。

寧穗還為此立了基金會。

拍賣有商業質，陸言浠打電話給經紀人商量了一下。

在忙的時候，寧穗聯系廚房準備下午茶。

不多時，兩個小機人舉著托盤，哼哧哼哧走進房間，徑直停在寧穗面前，喊道：“媽媽，下午茶。”

陸言浠：“……”

懷疑自己聽錯了：“它們喊你什麼？”

寧穗：“媽媽。”

“這對嗎？”

“它們喊我老公爸爸。”

“這是你生的孩子嗎？”

“我老公生的。”

“……”

陸言浠盯著小機人，發現他們一個上戴著蝴蝶結，另一個前打著藍領結。

“還是龍胎？”

“嗯。”

“你們是打算不生孩子，只養機人？”

“不是。”寧穗怕陸言浠開腦，解釋道，“這兩個寶寶，是還在研發階段的新產品，是可自行調教的AI智能，它們可以是你的管家，可以是你的孩子，也可以是其他任何份。”

“只是我老公把它們設定我和他的孩子，放在家里做測試。”

“它們可以讀取對話，我和我老公吵架的時候，它們還會出來勸阻。”

陸言浠驚訝：“你和你老公還會吵架？”

“當然會。”

“它們會怎麼勸？”

“它們會說，爸爸媽媽別吵了。”

“……”

好沒用！

陸言浠好奇：“我怎麼記得，你老公是做房地產的，他還會做機人？”

地產和金融是季家父母的產業，季晏辭從大學開始創業，搞得都是科技項目，只是他管理能力卓越，父母將家業全部給了他。

懂賺錢的人，都懂抓風口。

季晏辭的事業重心始終放在自己的科技公司上。

寧穗不手季晏辭的工作，但跟著季晏辭學過一段時間的經商知識，稍微懂點市場規則。

近幾年，地產和金融都不好做。

寧穗沒有多說什麼，只道：“他是計算機專業畢業的。”

“原來如此。”陸言浠也沒多問。

修改完綢華服的細節，寧穗和陸言浠敲定了拍攝時間和流程。

當天還要開宣傳直播。

寧穗要協調各個團隊，陷忙碌，限定的工作時間不夠用了。

去找季晏辭協商。

“我下周預計要工作六十個小時。”

本以為不了要和季晏辭掰扯幾句，結果他說：“從下下周的工作時間上扣回來。”

寧穗略有些意外地看著季晏辭：“你怎麼這麼好說話？”

季晏辭親了寧穗一口：“你怎麼這麼聽話？”

寧穗：“我真不聽話了你又不高興。”

季晏辭不置可否。

寧穗開始每天往綢研究院跑。

忙，他也忙。

幾天后。

寧穗跟著團隊在拍攝現場布景時，十分意外地接到了寧槿的電話。

們姐妹倆已經快有一年沒聯系了。

“大姐。”寧穗乖乖喊人。

電話那頭傳來寧槿冰冷的嗓音：“媽去世了。”

寧穗一愣。

“今天文瀾的案子第二次開庭，媽在去法院的路上出了車禍，對方重卡，市中心限行路段超速闖紅燈，撞擊嚴重，當場沒了。”

寧槿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平靜，像是在陳述無關要的事實。

“穗穗，你要回來一趟。”

寧穗沉默了好幾秒。

的腦海中一瞬間閃過好幾個想法。

一直以為，只要不問，這輩子不會再聽到關于文家和寧家的任何消息。

季晏辭會捂住的耳朵。

喬映霜也不再跟提案子的事。

的圈子在慢慢遷移。

認識了許多新朋友，來自娛樂圈，來自設計圈，來自非文化流圈，來自季晏辭在南城新結的商圈。

這里面的大多數人都努力且友善。

喜歡這樣的生活。

突然被拉回過去。

要回去嗎？

不，不會回去，擁有新生活。

回去，只是回去參加葬禮。

參加生母的葬禮。

為什麼要回去參加生母的葬禮？

那是什麼值得祭奠的人嗎？

在短視頻上刷到過，真正與原生家庭切割，是從生命里劃掉親，不再被孝道所綁架，為現實意義上的陌生人。

沒了一個作惡多端的陌生人，為什麼要回去祭奠？

寧穗從混的大腦中理出一清醒。

幾乎沒什麼猶豫地說：“我這兩天沒時間。”

寧槿微微一頓，說道：“媽名下有財產，以及補償款需要分割，你要回來簽字。”

寧穗：“我不要了。”

寧槿：“不要也需要簽字。”

寧穗：“……哦。”

又問：“可以過幾天再回去嗎？”

“可以。”

正事說完，姐妹倆無話可說，連互相關心都沒有，匆匆掛了電話。

寧穗坐在湖邊休息用的長椅上，心不在焉地把玩著手里的手機，眼睛著不遠正在布景的團隊。

雖然上說著不在意，心里想著不在意，但實際行上，整個人的狀態還是有些恍惚。

沒有之前那麼神充沛了。

在思考人生。

突然想，人活在糟糕環境中的意義是什麼。

為了覺醒，為了批判，為了發聲。正如魯迅筆下“鐵屋中的清醒者”，即便吶喊無法打破黑暗，對不公的憤怒，對虛偽的厭惡，激起不愿裝死的自覺，本就是對生命尊嚴的捍衛。

對得起的人生嗎？

該回去嗎？

思及此，寧穗忽然想起了季晏辭。

寧穗可以覺出來，相比起京市，季晏辭更喜歡南城。

季晏辭不喜歡在世家之間虛與委蛇。

他從小到大就喜歡搗鼓電子科技產品。

前段時間，季晏辭帶了兩個小機人回家，說要把它們當孩子來培養，讓寧穗幫忙擔任母親的角，平時多陪著聊聊天、散散步，可以吩咐它們做事，教它們人類的道理，對它們進行夸獎。

每隔三天，季晏辭會問小機人，更喜歡爸爸還是媽媽。

連續半個月，兩個小機人的回答都是媽媽。

季晏辭問寧穗對小機人說了什麼。

寧穗也沒說什麼，只是學著當了一回溫心的母親。

季晏辭研究寧穗對小機人的態度，花了更多心思去培養，可結果小機人還是更喜歡媽媽。

他說是小機人的底層代碼有問題。

跑公司加班改代碼去了。

過去在京市，季晏辭的大部分時間都花費在管理公司上，他幾乎沒有時間親自參加科技研發。

他很在南城的生活。

之前沈凌枝挑撥寧穗和季晏辭的關系時，說，季晏辭在以寧穗為借口爭權奪勢。

或許說的沒錯。

季晏辭的確是為了寧穗在往上爬。

那有沒有可能，那本不是他想要的人生。

只是在寧穗出事之后，季晏辭發現，想要保護寧穗，他必須往上爬。

公司初創那幾年，他研發出了不專利，可在婚后，他的經營模式愈發商業化。

季晏辭有一點大男子主義。

他喜歡一個人，就會對好，會給花錢，會替做決定，會希按照他的想法去做。

他對有保護。

這種保護，可能會是默默付出。

他會覺得實際行比甜言語更靠譜。

直到寧穗開始抗拒季晏辭的單方面付出。

他們慢慢改變相模式。

來南城生活，與其說是讓寧穗離過去，更多是解放季晏辭。

這麼簡單的道理，居然拐了這麼多彎才想明白。

寧穗一點都不想回去。

喜歡簡單快樂的生活。

手里的手機忽然振起來。

寧穗低頭一看，是喬映霜的電話。

按下接聽鍵。

“我在南城機場。”

喬映霜一開口就把寧穗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啊？”寧穗忙說，“我去接你？”

“不用。”喬映霜道，“我了車，給我一個你家的定位。”

“好。”寧穗道，“但我現在不在家。”

“那你給我一個你現在所在的定位。”

“行是行，就是晚點有個直播活，我可能走不開。”

“沒事，我等你忙完。”

“那好吧。”

寧穗給喬映霜發去定位。

一個小時后，喬映霜提著個小行李箱出現在了寧穗工作的地方。

“你過來怎麼不提前告訴我？”寧穗手想接喬映霜的行李箱，“哪怕上飛機前發個信息給我。”

喬映霜躲過寧穗的手：“臨時起意，沒顧得上。”

“我不信你候機的時候連發個信息的時間都沒有。”

寧穗又手去夠喬映霜的行李箱，又被側躲過，兩人一搶一躲，走進休息間，放下行李箱，寧穗帶著喬映霜去湖邊看搭臺布景。

喬映霜放松地靠在椅子上欣賞湖景。

輕輕嘆了口氣，莫名其妙慨道：“南城真是個好地方。”

寧穗扭頭看向喬映霜：“出什麼事了嗎？”

喬映霜又嘆了口氣，突然問道：“你知道出什麼事了嗎？”

寧穗微愣，恍然道：“你該不會是因為聽說文淑芬去世，怕我傷心，所以才專門趕過來看我的吧？”

喬映霜似是有嘆不完的氣：“也不全是。”

“那是案子出什麼問題了嗎？”

“沒有，文瀾判了十二年，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那你怎麼哭喪個臉？”

喬映霜頓了頓，語氣幽幽地說：“我是真心覺得南城是個好地方。”

“我覺得，每個城市都有優缺點，有些人適合生活在快節奏的大城市，有些人更偏慢節奏生活的小城市，只是看個人喜歡。”

寧穗想了想，又道：“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累嗎？

喬映霜不覺得。

相比起在秦氏打工的日子，自立門戶之后，反而減輕了不工作力。

卻添了不社會力。

喬映霜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我真該學你，早點把沈凌枝拉黑。”

寧穗越聽越糊涂：“沈凌枝又怎麼你了？”

喬映霜道：“想利用我，把你和你老公帶回去。”

“又想我們幫做什麼？”

“誰知道呢。”

“那就別理了。”

“上回還說你們是逃兵。”

寧穗沉默幾秒，說道：“其實我覺得，現在沈凌枝越來越厲害，是信任我們，想讓我們為的同盟，所以才會這麼做。”

“你替解釋了。”喬映霜盯著波粼粼的湖面，低聲道，“姜姜也很久沒回來了。”

最近姜書禾跟著方赫揚滿世界跑。

此言一出，兩人默契地回想起了過去的時。

偶爾在忙碌中小聚，互相傾訴，互相吐槽，互相開解。

如今連相聚一次都難。

“但現在姜姜每天都特別開心。”寧穗輕聲道，“霜霜，你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