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臉上的笑意然無存，心里戚戚然。已經夜深，蕭老夫人過來做什麼？

捫心自問，在整個蕭府里，姜氏最畏懼蕭老夫人。這個明威嚴的老太太，猶如巍峨高山重重在姜氏上。

讓畏懼害怕。

杜鵑低聲安姜氏：“夫人不要擔心，您腹中懷著蕭府唯一的孩子，也是老夫人的親孫子。依奴婢看，老夫人是來看您的，也許還帶了很多補品呢。”

姜氏稍微松了口氣。

姜氏自己的小腹，也是，懷著金貴的蕭府子孫，看在腹中胎兒的面子上，蕭老夫人肯定再不會為難。

蕭老夫人進屋。

姜氏裝作要起迎接。

蕭老夫人平靜道：“你躺好。”

姜氏心里竊喜，恭順開口：“妾好不容易保住腹中的孩子，府醫說不能輕易移，妾多謝老夫人恤。”

老嬤嬤搬來一把花梨木椅子，蕭老夫人在床邊坐下，明渾濁的眼睛打量床上的姜氏。

姜氏面帶病，看上去很憔悴。

蕭老夫人說：“你懷著蕭府的骨，就該安分守己，爭取孩子平安生下來。可你偏偏拿腹中孩子當工，誣陷折辱我孫！”

姜氏臉一僵。

旁邊的杜鵑撲通跪地，連連聲辯：“老夫人，今日是二小姐打了我家夫人一掌，力道極重。夫人這才摔倒在地，差點保不住腹中胎兒。府里下人都看著，皆可作證！”

姜氏也流下委屈的眼淚，啜泣道：“老夫人，妾知道您不喜歡我。可今日妾的的確確挨了二小姐的掌。”

蕭老夫人面不耐：“閉。”

屋子里瞬間安靜。

蕭老夫人寒著臉：“姜氏，你生在澧縣，你父親悉心教你讀書識字，教你明辨是非。你父親含冤而死時，你奔襲千里為父冤，這番勇氣令人敬佩。怎來了我蕭府為妾，竟變得這般善妒，一副小人做派？”

姜氏剛府時，蕭老夫人打聽過的來歷，蕭老夫人很同這個勇敢善良的姑娘，甚至覺得姜氏可為蕭府的主母。

可姜氏實在不爭氣。

在蕭府住久了，骨子里的善妒、虛榮、傲慢和自負一點點地顯出來。自以為用點小手段，就能輕松拿蕭府。

蕭老夫人很是失：“你父親泉下有知，知道你變這副善妒又算計的模樣，他豈會瞑目？”

姜氏俏臉雪白。

想到了含冤而亡的父親。

蕭老夫人說的沒錯，姜氏的父親一直教明辨是非。可來到寸土寸金的京城，住進了富貴的蕭府，姜氏漸漸被榮華富貴蒙蔽了雙眼。

人總是不容易得到滿足。

既得隴，又蜀。

杜鵑看況不對勁，干脆砰砰磕頭，再次喊冤：“老夫人！您真的誤會我家夫人了，是二小姐——”

蕭老夫人呵斥：“來人，把這不知尊卑的賤婢拖出去發賣，我蕭府不留心高氣傲的奴才。”

杜鵑惶恐萬分。

萬萬沒想到，蕭老夫人居然要把發賣了！

杜鵑連連磕頭：“老夫人恕罪！奴婢知錯了！十姨娘，您救救奴婢，奴婢從小跟著您呀。”

姜氏想要求，可看見蕭老夫人深寒的雙眸，姜氏只能咽下滿腔的不甘心。

杜鵑被拖出去了，凄厲的求饒聲響徹半個蕭府。

東院屋子里，燭火明亮。

蕭老夫人起：“月丫頭由我親手養大，的為人我最清楚，不可能無緣無故打你，定是你主怒。”

姜氏攥袖子。

蕭老夫人道：“收了不該有的心思。如敢再犯，我定會把你逐出蕭府。”

姜氏如墜冰窟。

姜氏僵直地靠在床榻上，蕭老夫人離去的腳步聲早已消失，偌大的寢殿里只剩更滴答作響，每一聲都像在嘲笑的狼狽。

姜氏哽咽，仰起頭著虛空，仿佛在和死去的縣丞父親對話：“父親，您教我的詩書禮儀，在蕭府本活不下去啊...我想當人上人，我不想任人拿。”

無人回的話。

姜氏閉了閉眼，只能暫時安分下來，等生下孩子，再為將來籌謀。

...

走出東院，蕭老夫人疲憊地摁住眉心。

蕭老夫人吩咐老嬤嬤：“送兩個丫鬟去東院，好生盯著姜氏。若安分守己，蕭府只會留。若還妄想構陷二小姐，直接送出府。”

老嬤嬤攙扶著蕭老夫人，擔憂道：“可姜氏畢竟懷著將軍的骨...”

蕭老夫人冷冷道：“能生孩子的人多的是，不缺一個！用腹中孩子來構陷他人，實在不配為人母。”

老嬤嬤唏噓不已：“夫人說的是。”

蕭老夫人心里還是不暢快。蕭老夫人知道自己已經上了年紀，總有離開人世的一天，護不了江初月太久。

姑娘家總要嫁人，有個可靠的婆家庇護，江初月的余生才能安穩。

蕭老夫人思量片刻，問老嬤嬤：“聽說孫家兒郎已經回京了？”

老嬤嬤點頭：“奴婢前兩日打聽過，已經回京。”

蕭老夫人道：“等月丫頭臉上的傷好了，帶去孫家走一走。若是相看合適，早些把婚事定了。”

...

過了五日。

江初月臉上的掌印總算消失了，面頰如霜雪，白皙細膩。可江初月知道，臉上的掌印消失了，心里的掌印卻永遠留了下來。

“小姐，將軍來看您了。”寶珠來稟報。

江初月放下手里的話本子。

自從那天挨了蕭戟一掌，江初月就一直躲在屋子里養傷。蕭戟來了幾次，都被拒之門外。

他今日又來，實在沒必要再拒絕。和蕭戟同在蕭府，抬頭不見低頭見，沒必要太執拗。

蕭戟大步邁進屋里。

江初月抬頭，瞧見蕭戟的右臉高高腫起，似乎挨了打。蕭戟走路的姿勢也有些怪，似乎腰了傷。

江初月吃驚，忙詢問：“兄長，你傷了？”

誰敢打玄武軍的統領將軍？

蕭戟擺擺手，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今日在教場遇到巡查的謝臨淵。他非要和我比劃兩招，誤傷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