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玉都想起來了。

想起自己的世，不姓秦，江滿月，是涼州江家的長。

而攝政王妃江初月，就是的親妹妹。

“啊，去攝政王府干嘛？我們上家跟攝政王府向來勢不兩立，這要是被人看見，我回家要被罰跪祠堂的。”上家四公子面猶豫。

秦素玉掐著他脖子：“帶我去。”

四公子被掐得直翻白眼，忙不迭地應道：“姑您松手，我帶您去還不嗎？你別掐我脖子啊，我帶你去，我帶你去——你這麼兇，以后誰敢娶你哦。”

大雨傾盆，電閃雷鳴，四公子攙扶著傷的秦素玉，冒雨趕往攝政王府。

一路上，四公子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等會到了攝政王府，攝政王的走狗要殺我，你可得幫我攔住。本公子還沒娶老婆呢，要是年紀輕輕死在攝政王的刀下，我做鬼都憋屈...天吶你流了這麼多，真的不疼嗎？”

秦素玉本就傷弱，四公子蒼蠅似鬧個不停，秦素玉簡直不堪忍。

淋淋的手捂住他的：“閉。”

四公子頓時噤若寒蟬，只敢用眼神表達委屈。

總算到了攝政王府。

秦素玉被王府管事接了進去，四公子一溜煙兒跑了。

...

秦素玉傷不輕，前額鮮汩汩，和江初月相認后猝然暈倒。

秦素玉在王府里養傷。

姐妹重逢，自然有說不完的話。

其實秦素玉對謝臨淵這個妹夫并不滿意。江初月子弱，乖順可，嫁給活閻王謝臨淵，秦素玉總擔心吃虧。

但好在，經過仔仔細細的觀察，秦素玉發現謝臨淵對江初月極好，兩人的小日子過得很舒適。秦素玉便沒再阻攔，只暗暗叮囑江初月萬事小心，委屈了就找這個姐姐。

時荏苒，風云變幻。

慶國皇帝被皇后刺死，上家倒臺，攝政王登基為帝。

謝臨淵登基后，秦素玉請旨前往東海駐守。近年來倭寇猖獗，燒殺劫掠，沿海百姓苦不堪言。決心徹底肅清匪患，還東海一片太平。

還把小石頭帶上了。

東海民風淳樸，秦素玉到任后，日日練水師，厲兵秣馬。

這一日，軍營外卻來了個不速之客——上家的四公子。

四公子衫襤褸，風塵仆仆，早已不見昔日京城紈绔的驕矜模樣。他見到秦素玉，差點跪下：“秦將軍，還請您收留我。”

秦素玉挑眉。

謝臨淵登基后，對世家大族進行了徹底清算，上家作為前朝權貴，自然難逃一劫。嫡系一脈或流放或獄，而四公子雖是旁支，但因平日不曾作大惡，僅被貶為庶民逐出京城。

秦素玉沒想到，四公子竟一路跟到了東海。

秦素玉打量他干瘦的板：“我這兒不養閑人，你有什麼本事？”

四公子激地說：“我我我飽讀詩書，識兵法，我可以當個小軍師，實在不行當個賬房先生也可以！秦將軍，求您給口飯吃吧。”

秦素玉找了幾本兵書考他，四公子竟對答如流。

秦素玉又找了幾本賬冊考他，四公子算賬水平高。

秦素玉嘖了聲，終于開始正眼打量這個花花公子：“往日你在京城的風評可不好，怎麼還玩起藏拙的一套？”

四公子嘿嘿一笑：“先帝昏聵，上家斗不休，我若不裝瘋賣傻，怕是早被啃得骨頭都不剩。這‘大智若愚’。秦將軍英姿颯爽，又是皇后親姐，跟著您混，總比在京城等死強。”

秦素玉瞇眼打量他。

倏地出一把長劍，重重在四公子脆弱的脖子上：“東坊的賬本都給你理。好好干，保你食無憂；干不好，扔進海里喂魚。”

四公子咽了咽口水，連連點頭：“好好好，我往后都跟著你混。你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就這樣，四公子在東海安頓下來。

他一改往日紈绔公子的作風，辦事干凈漂亮，還查出東海藏至深的貪腐。秦素玉將貪污吏理干凈，看四公子頗有些本事，就提拔他當了參軍，參謀軍務，監察協調。

兩人強強合作，一年后徹底將東海倭寇殺了個干凈。

東海平定，秦素玉召來四公子：“你立了大功，當今皇帝用人不論出，我寫個折子舉薦你進京當個兒。”

長期相，秦素玉發現這四公子頗有才華，是個難得的人才。這般人才留在東海，實在委屈。

誰知四公子一聽，立刻搖頭：“不不不，我不回京城。”

秦素玉：“為何？”

回京城當兒是差，多員夢寐以求。

四公子飛快瞥了眼秦素玉清俊的面孔，耳微微泛紅，小聲嘀咕：“我愿一輩子當秦將軍的參軍。”

秦素玉揚眉：“那你去教小石頭讀書。”

四公子眼睛一亮，立刻應下：“好嘞！秦將軍放心，我會將小公子當親兒子照顧。教他讀書識字明理。”

四公子歡喜地去找小石頭。

秦素玉蹙了蹙眉，總覺四公子有點太依賴了。不過秦素玉也沒多想，照常去海邊練兵。

...

...

秦素玉長期駐扎東海，北越皇帝元梟的信就沒斷過。

北越朝局不太穩定，境水災嚴重。元梟這兩年忙得焦頭爛額，再沒時間溜到東海找秦素玉，但只要有空，他就會給秦素玉寫信。

每月至一封信，多的時候每月五六封信。

秦素玉偶爾回上一兩封，字句簡短，卻總能換來元梟更長的回信。

這一日，信使又至。

秦素玉展開信紙，元梟的字跡力紙背：“北越境已安，四海升平。思卿與子，夜不能寐。乞一見，可乎？可乎？可乎？”

秦素玉攥著來信，不知該如何回。

“娘親，是爹寫的信嗎？”小石頭練完劍，滿頭大汗地跑來。他踮起腳，好奇地著母親手中的信箋。

小石頭一日日長大，有些事本瞞不住他。

這孩子眉目間北越人的特征越發明顯，那雙如海般湛藍的眼眸，微微卷曲的黑發，任誰都能看出他的脈特殊。

連四公子都曾私下試探：【小石頭這眼睛，怕不是隨了北越皇族？】

小石頭自然也知道自己有個親爹還活著。

秦素玉兒子的腦袋，小石頭已經長得很壯實，整日玩著小木劍比比劃劃。秦素玉著稚活潑的親兒子，心里悵然。

希小石頭長大后，能為保家衛國的將軍，而不是卷北越皇室混的紛爭。

秦素玉終是開口：“是你爹的信，他想過來見你。兒子，你想見他嗎？”

小石頭眼睛一亮：“想！”

秦素玉長嘆一聲，轉走向書案，給元梟寫了回信。

一個月后，元梟跑死了五匹馬，風風火火來到東海。

正是春天，沿海風和日麗，教場邊的梨花正盛，雪白花瓣隨風飄落，元梟便在這落英繽紛中見到了闊別三年的秦素玉。

元梟一雙深藍眼眸久久凝視著秦素玉，聲音發：“阿絕，你還是沒變。”

秦素玉發現，元梟似乎蒼老了一些，眉目變得更加穩重。

秦素玉：“嗯，你老了。”

元梟：...

秦素玉解下自己的薄披風，抬手給他系上：“海邊風大，進屋聊。”

元梟心臟泛著：“好。”

將軍府簡樸卻溫馨，院中花草葳蕤。元梟邁進院子里，看到高大槐樹上約有團黑影在晃。

清脆樹葉開，小石頭趴在枝頭：“娘親，您回來了。”

秦素玉：“下來見你爹。”

小石頭驚喜：“爹在哪里？”

他看到秦素玉邊的高個異國男子，同樣的卷發，同樣的藍眼眸，生得高大偉岸，和小石頭幻想的父親一模一樣。

小石頭扭著圓滾滾的子，練地從槐樹樹干落下來。

小石頭飛快跑過去，嚷嚷：“爹！”

這一聲呼喚讓元梟眼眶發熱。

他單膝跪地將兒子摟住，抱了好久。

秦素玉：“進屋吃午膳。”

元梟牽著小石頭的手，一家三口進了屋。小石頭很熱，主給他倒茶：“喝茶，爹趕路辛苦了。”

元梟眼圈微潤：“不辛苦。”

小石頭第一次見到親爹，對親爹充滿好奇，他嘰嘰喳喳地問：“爹，你是當的嗎？”

元梟含笑點頭：“算是吧。”

小石頭：“多大的呀？”

元梟：“...大的。”

小石頭：“和我娘親的一樣大嗎？”

元梟：“嗯，還要大一些。”

小石頭撓撓頭，深藍眼眸浮出困：“比我娘親還要大的，那是什麼呀。”

元梟他腦袋：“將來你就知道了。”

小石頭哦了一聲，沒有追問，乖乖坐在元梟邊。將軍府的廚子端來食，一家三口頭回共進午膳。

吃飽喝足，元梟拉著小石頭去院子里練武。元梟本就武藝高強，稍微比劃兩下，小石頭看他的眼神霎時滿是崇拜。

秦素玉倚在屋檐柱子邊，看院子里的父子比劃，角不自覺揚起溫的弧度。

...

夜黑，月如水。

秦素玉回到屋，解下外袍正準備就寢，忽聽門外傳來輕叩。元梟抱著枕頭來敲門，他說：“隔壁床榻太，我睡不慣。”

秦素玉看他一眼：“進來。”

元梟眼中頓時漾起笑意，快步進屋將枕頭并排放好。

兩人同榻而眠。

秦素玉道：“你既是北越皇帝，就該以家國為重。后宮空懸，朝局遲早生變。”

北越這些年天災不斷，若再因儲君之事，苦的還是百姓。

秦素玉是真的替元梟擔心。

元梟說：“阿絕，你跟我回北越，我的困局自然迎刃而解。”

屋陷長久的沉默。

秦素玉忽然轉與他相對：“我對你并非沒。但我不可能為了你，放棄我肩膀上的責任。”

秦素玉并不是那種為了要死要活的子。從小習武，又在苦寒的北境長大，子堅韌異于常人。比起當母親，當妻子，更愿意當一個保家衛國的將軍。

喜歡元梟，但也僅僅只是喜歡罷了，不會為元梟拋卻半生抱負。

元梟神黯然：“我此生非你不可。若非北越皇室無人可用，我早就退位來與你廝守...阿絕，我心悅你，至死不渝。”

秦素玉沒再說什麼。

月落日升，元梟在東海將軍府住了半個多月。白日里他陪兒子習武，陪秦素玉練兵，夜里陪寢侍奉。

這一切都被四公子看在眼里。

四公子私下里找到元梟，怪氣嘲諷：“閣下哪位？拋妻棄子多年，現在又趕來討名分，當真不要臉。”

元梟負手而立：“朕乃北越國君。”

四公子：...

惹不起，打攪了。

他早猜到小石頭世不凡，卻不想竟是皇子。四公子黯然神傷，心里對秦素玉的那點幻想終究碎了個七零八落。

國不可一日無君。隨著北越催歸的文書越來越急，元梟不得不啟程返朝。

秦素玉和小石頭親自送他出城，元梟不舍，今日一別，下次見面又不知是何年何月。更何況，秦素玉邊還有個狼子野心的四公子，有個忠心耿耿的副將張勇，元梟總是不放心。

“阿絕，記得常來信。”元梟不舍。

秦素玉：“好。”

元梟兒子的腦袋：“石頭，記得勤于習武。”

小石頭：“嗯嗯，爹你放心走吧，小石頭會經常給您寫信的。”

元梟翻上馬，走出很遠還在回頭張。他的影漸漸化作道盡頭的一個黑點，最終消失在熾烈的里。

秦素玉心悵然，牽著小石頭的手返回城。

回城的路上，小石頭仰起臉：“娘，爹是不是很忙？”

“嗯。”

“那娘想不想天天和爹在一起？”

秦素玉著遠起伏的海浪：“想。“

可惜他們肩上都有卸不下的責任。一個是鎮守海疆的將軍，一個是肩負蒼生的君王，注定要隔山隔海地守。

小石頭忽然握拳頭：“我要快點長大！等我能接下你們的擔子，爹娘就能團聚了！”

秦素玉笑了：“擔子不是那麼容易接的，更何況你爹肩膀上的擔子，太重。”

小石頭垂下眼眸：“沒關系，孩兒抗得住。”

這下到秦素玉吃驚了。

小石頭攥小拳頭，聲音清脆：“娘親，我知道爹的份，也知道爹舍不得和你分開。等我長大了，就去北越替爹守著江山，讓他能來東海陪您。”

秦素玉呼吸微滯，蹲下與兒子平視：“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小石頭：“娘親，我只想讓你和爹開心。”

海風拂過，揚起母子二人的袂。

秦素玉著兒子稚堅毅的面容，心中百集。在邊境養大的小狼，這一生注定不會平凡。

兒子的頭：“先回家，將來的事，將來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