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推開封明舟辦公室的門。

封明舟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形依舊拔，只是那繃的背影，著一子山雨來的躁郁。

“我說，大忙人，不是下午要去M國開董事局會議嗎？怎麼還在這兒呢？”

趙隨手把一份文件扔在辦公桌上，語氣輕松地調侃。

封明舟沒回頭，聲音從齒里出來似的：“故意的。”

“什麼？”趙挑眉，走近幾步，順著他的目看出去，窗外除了車水馬龍，也沒什麼特別的。

就在這時，封明舟的手機響了，他幾乎是秒接：“顧漫漫，你是故意和我做對是吧？明知道我下午就要飛M國，你偏偏挑這個時候告訴我，你要跟蘇雨們去什麼海島度假？你存心的是不是？！”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封明舟的眉頭擰得更，帶著點無可奈何的咬牙切齒：“哪個海島？人生地不的，安全嗎？蘇雨那家伙靠譜嗎？自己都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趙在旁邊聽得直搖頭，默默在心里給顧漫漫點了蠟。

這都結婚十年了，封明舟這控制，不減反增啊。

只聽封明舟又對著電話那頭連珠炮似的輸出：“什麼？行李都收拾好了？你收拾的？你先別！你本不知道哪些該帶，哪些不該帶！防曬霜帶了嗎？SPF多的？驅蚊水呢？那邊紫外線強度查了嗎？萬一有毒蚊子怎麼辦？你皮那麼……”

趙實在聽不下去了，清了清嗓子。

封明舟像是沒聽見，繼續對著電話輸出：“你那幾件泳太暴了！不行，絕對不行！萬一招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怎麼辦？”

他頓了頓，似乎在聽電話那邊的辯解，然后語氣又了一點，但依舊不容置喙：“你先別找了，你本不知道東西放在哪里，常用的藥我都給你分裝好了，放在醫藥箱最上層。行李箱也別自己塞，等我回去再給你收拾。”

趙翻了個白眼。

封明舟掛了電話，臉依舊難看，口起伏著，顯然氣得不輕。

“我說老封，你至于嗎？”趙忍不住開口，“漫漫都多大個人了，出去旅個游，你還真當三歲小孩呢？再說了，蘇雨們不也一起嗎？能出什麼事？”

封明舟猛地轉過：“你懂什麼？！一個人在外面，我怎麼可能放心？！”

“一個人？不是還有蘇雨們……”

“蘇雨們能頂什麼用？”封明舟煩躁地打斷他，在辦公室里踱了幾步，“上次，就上次我們去L國，我不就去接了個電話的功夫，前后不到十分鐘，至三個不同國籍的男人圍著，變著法兒地想跟要聯系方式！”

封明舟越說越氣，仿佛那些狂蜂浪蝶此刻就在眼前。

趙角了：“那……那不是說明漫漫魅力大嗎？你應該高興才對。”

“高興？我高興個屁！”封明舟一拳砸在辦公桌上，震得桌面上的擺件都跳了跳，“我恨不得把揣在口袋里，誰也別想看，誰也別想惦記！”

趙看著他這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心里那點恐婚的緒又加重了幾分。

這哪里是結婚，這簡直是給自己請了個祖宗。

趙勸說：“那麼大個人，你就不用擔心這些。”

他怎麼可能不擔心？

出趟遠門，哪怕只是隔了幾個小時沒有及時回復他的消息，他的腦子里就能立刻上演八百集驚險連續劇。

是不是路上出了車禍？

手機是不是被搶了？

是不是被人給盯上，給拐走了？

津城這地界，他能一手遮天，可到了外面，天高皇帝遠，總有些亡命之徒，見錢眼開，見起意。

吃的那些東西干不干凈？

會不會水土不服上吐下瀉？

外面的餐廳衛生標準參差不齊，萬一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那貴的腸胃哪里得了？

每次出差，他都會提前讓人把當地所有五星級酒店的餐廳后廚都查個底朝天，確保萬無一失。

可自己出去玩，怎麼可能這麼講究？

就算帶了保鏢，也總有不周到的地方。

天氣也是個大問題。

海島那種地方，天氣變幻莫測。

前一秒還晴空萬里，下一秒可能就狂風暴雨。

天氣冷了，會不會記得及時添？

總是俏，穿得單薄，萬一著涼冒了怎麼辦？

發燒了誰照顧？天熱了，會不會中暑？

皮白皙，最怕曬，萬一中暑暈倒在外面，邊連個靠譜的人都沒有……

還有住的地方，酒店的床單被罩消毒過關嗎？

會不會有蟲子？隔音好不好？

睡眠淺，一點靜就能把吵醒。還有那些該死的落地窗，鎖扣結不結實？晚上睡覺會不會忘記反鎖？

更別提那些潛在的危險了。

海島多臺風，萬一遇上了怎麼辦？

地震呢？海嘯呢？雖然概率小，但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落到頭上，就是百分之百的災難！

坐的飛機會不會遇上氣流顛簸，會不會害怕？

降落的時候會不會不平穩？當地的出租車司機靠不靠譜？會不會圖謀不軌？

他知道這近乎病態，可他控制不住。

顧漫漫就像是他生命中唯一的肋，也是他唯一的鎧甲。

因為有了，他才覺得這冰冷堅的世界有了溫度和彩；也因為有了，他才變得如此患得患失，草木皆兵。

趙看著封明舟臉上晴不定的神，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又滿眼痛惜，那表復雜得都能去演一出莎士比亞悲劇了。

“行了行了，M國的會馬上要開始了，你再不去，那些老家伙又要作妖了。”

趙指了指墻上的掛鐘，提醒道，“你這副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漫漫不是去度假，是去勇闖奪命島呢。”

封明舟沒理會他的調侃，拿起線電話：“是我。M國的行程，推遲。對，董事局會議，讓他們等著。”

趙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不是吧老封，你玩真的？為了這點事，連董事局會議都推了？那些東不把你生吞活剝了才怪！”

封明舟抬起眼，眼神幽深：“他們可以試試。”

他已經決定了，M國可以不去，生意可以不做，但顧漫漫的這次“度假”，他必須親自去盯著。

不把安安全全地帶回來，他這顆懸著的心，一天都落不了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