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微想去的地方，是市郊的紅螺寺。

那是一座歷史悠久、香火鼎盛的古剎，也是母親曾婉君生前最喜歡去的地方之一。

因為拜佛講究心誠，需要一步步走上去，才能顯示出對佛祖的敬意。

所以賀凜和宋時微將車停在了山腳下的停車場，然后沿著蜿蜒曲折的山路，拾級而上。

今天是工作日，所以寺廟里的香客并不多，三三兩兩的，更顯清幽。

山間的空氣格外清新，帶著雨后草木的芬芳和泥土的氣息。

鳥兒在林間婉轉啼鳴，山風拂過，吹著樹葉沙沙作響。

兩人一路向上，穿過古樸的山門，走過香煙裊裊的大雄寶殿，來到后山那片更為清幽的觀音林。

小師傅一見到，就朝笑：“施主又來給芳華澆水啦？”

“嗯。”

小師傅朝拜了拜，又繼續去忙自己的事，宋時微轉向賀凜解釋。

“芳華是我媽媽以前種在這里菩提樹，我帶你去看看。”

宋時微領著賀凜往里走，迎面就看到一株枝葉繁茂的菩提樹，上面掛著一條條紅綢。

“以前它還沒我高，只是一棵小樹苗，現在，”

往上跳了跳：“我跳起來都夠不到了。”

“能夠到。”

賀凜開口，下一秒扶著的腰將抱了起來，宋時微一手，果然到了最近的一片葉子。

被夏日的曬著，不是冰涼的，而是溫暖的。

兩人在寺廟里靜靜地待了一下午。

夕西下，金的余暉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灑落在古老的寺廟屋檐上，也灑落在兩人的上，將他們的影拉得細長。

山頂的風景絕，遠的群山連綿起伏，云霧繚繞，宛如一幅意境悠遠的水墨畫。

賀凜看著邊沐浴在夕余暉中、側臉線條和寧靜的宋時微，開口問道。

“怎麼會突然想到來寺廟？”

宋時微轉過頭：“我昨晚夢到我媽媽了。”

“還有那個寶寶……”

頓了頓，聲音變得有些縹緲。

“媽媽還是我記憶中那個樣子，特別溫，特別漂亮。”

“還有那個寶寶是個小男孩，他可的，臉頰胖乎乎的，眼睛又黑又亮，笑起來的時候有兩個小酒窩，特別像年畫里走出來的小娃娃。”

“他還聲氣地我……姐姐。”

說到這里，宋時微看著天邊那絢爛的晚霞，嗓音有些飄忽：“你說人離開這個世界之后，會變什麼呢？”

“是不是就這樣消失了。”

賀凜出手，了的眼角。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著用詞，緩緩開口說道。

“人離開這個世界之后，并不會真的消失。”

“他們只是跳出了我們所能知的時間和空間，變這個宇宙里，最原始、最純粹的組部分。”

“變那些構我們生命和萬事萬的分子和原子。”

“然后，”

他將攬自己的懷中，嗓音清晰又低沉。

“這些分子和原子，會慢慢地重新構建你邊你所能知到的事。”

“以后，為你遮風擋雨的那棵參天大樹可能是他。”

“為你抵擋冬日寒冷的那件溫暖也可能是他。”

“當你到疲憊無助的時候，抬頭看到的星星還是他。”

“是以你親人的份，從你的生命中暫時離開了。”

“但他們其實會無不在。”

“他們離開了，卻散落四周，用另一種方式，永遠地陪伴著你。”

微風拂過，吹起宋時微鬢角的發，極盡溫。

宋時微眼前有些模糊，往賀凜的懷里靠了靠。

“是不是累了？”

宋時微吸了吸鼻子：“有點。”

“嗯。”

賀凜低低地應了一聲，然后背對著宋時微，在面前單膝蹲了下來。

“我背你下山。”

“不用了，我能自己下山，而且我最近都沒怎麼運，還蠻重的。”

“不要，上來。”

“……”

宋時微咬了咬下，最終還是出手，輕輕地環住了他的脖頸，將自己的上了他的后背。

夕將兩人的影拉得很長很長，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投下兩道相依的影子。

背了一路，賀凜居然連大氣都沒一下。

宋時微趴在賀凜寬闊的背上，忍不住開口。

“賀凜。”

“嗯？”

“你這背人的作看起來這麼練，是不是以前也經常背其他姑娘啊？”

“沒有。”

賀凜腳步平穩：“只有你。”

*

距離婚禮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只剩下短短的半個月。

宋時微看著日歷上那個被用紅筆圈起來代表著婚禮日期的日子，心中那種即將要結婚了的實，也變得越來越強烈。

中午在醫院食堂吃飯的時候，ICU的張秋池和急診科的聽瀾端著餐盤湊了過來，跟坐在一桌。

宋時微想起婚禮的事，便笑著對兩人發出了口頭邀請。

“秋池姐，聽瀾，跟你們說個事兒。”

“我的婚禮，定在下下周了，你們有空嗎？”

“喜帖還沒印好，今天就先口頭跟你們約個時間。”

“什麼，下下周？”張秋池和聽瀾聽到這話，都有些意外。

張秋池也有些疑：“我記得你之前不是說，婚禮定在國慶節的嗎？怎麼突然提前了這麼多？”

宋時微：“嗯，是提前了。國慶結婚的人太多，就想著早點辦婚禮，跟大家錯開，免得到時候大家還得想是參加誰的婚禮。”

“也是。”

張秋池慨：“去年國慶七天，我有八天都在吃酒，直接干了我一個月的工資。”

宋時微搖頭：“這次你們給別給份子錢，我們就是親朋好友吃個飯，不準備大辦。”

“不準備大辦？”

張秋池一下就沉了臉：“這是你提出的，還是你老公提的？”

“我們一起商量的，我和他工作都忙，不想弄的太麻煩了。”

張秋池這才點頭：“那就行，要是你老公提的，那我真的得罵了，這人一輩子能結幾次婚，要是男方不上心，你就得留個心眼。”

宋時微：“嗯，我知道的，謝謝秋池姐。”

剛說完話，宋時微的手機就響了，和兩人告別，這才匆匆趕回科室。

聽瀾看著宋時微的背影，有些擔憂。

“秋池姐，時微嫁的不會是個摳搜男吧，這麼長時間了都沒出現過，現在連婚禮都不大辦。”

張秋池也有些擔心，但還是說：“時微心里有數，我們不是會參加婚禮嗎，到時候再看看。”

結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宋時微下班回到了晟庭華府。

剛一進門，就聞到一淡淡的墨香。

有些好奇地走進書房，便看到賀凜正坐在寬大的書桌后，微微低著頭，神專注地在寫著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