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死了。

這四個字從霍毅口中傳來無異于天塌地裂，山河顛倒，沖擊力讓姜輕魚都一時難以緩和，抬手不是放手也不是，瞳孔巍巍的看著霍毅，略有慌的往后退了一步。

可能是這個消息太過荒唐，以至于姜輕魚短暫的干笑了一下。

戰爭是們大幽打贏了，侯爺又怎麼會死呢？

“怎……怎麼會呢侯爺，您看著這不是……好的？”

其實不好，眼可見的不好。

但遠遠不止于出現要死二字。

“冒昧了。”

霍毅低頭，將自己的前的撇開，就在他寬大結實的膛上，有一眼可見的刺穿痕跡。

雖然已經被理過，可傷口邊緣呈現出一種黑紫，并且跟著管的脈絡呈現出猙獰的網格態，心臟每跳一下，就能眼可見這網格震。

像是一只活著的蜘蛛，正不斷的蠶食英雄的。

姜輕魚心頭一驚：“您中毒了？！”

霍毅點點頭：“是，最多三個月，我就會毒發亡。”

姜輕魚深吸一口氣，一哽：“我……我認識江湖上的神醫，沒準會有辦法。”

姜輕魚雖然醫已經能夠媲一些學了好幾年的郎中，即使是不知道如何，但有些問題一看就能明白。

比如……侯爺并沒有虛張聲勢，不出三個月……他必然毒發亡。

可游走在生死一線上那麼久，只要有一線機會，都要爭取。

侯爺是的恩人，更是霍不棄的父親，不能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侯爺死去。

可霍毅只是搖搖頭：“我的況我清楚……此毒，無解。”

姜輕魚抿：“若是神醫有辦法呢？”

霍毅拍著的手，苦笑了一下搖頭，什麼都沒說，只是說了一句：

“輕魚，你以后就懂了。”

讓他死的本不是毒，而是其他的。

從他出征的那一刻起，他的結局只有兩個。

要麼在戰場上帶著榮耀戰死，要麼……勝利后，在一個無人的角落悄悄結束自己的一生。

這兩個死法都很面，能讓他擁有足夠的尊嚴，即使往后過了無數年，都會有人記得他的名字。

不敗侯霍毅。

可他又怎麼甘心就這樣死掉呢？

他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去做。

“輕魚，我是沒有辦法了我才找你的，但凡……但凡我有些別的辦法，我都不會來找你！”

“以前，我總是心高氣傲，認為自己上陣殺敵榮耀無比，與朝廷上的爾虞我詐不同，也瞧不上那些權謀之，勾心斗角。”

“可現在……我才意識到我錯了，事已至此……我竟無一人能夠放心托付，無一人能夠完全信任！”

“我的兄弟們都死了，有得死在了這次的戰場，有得死在了以前的戰場，更有些死在了同胞的手里！”

“豈曰無，與子同袍。豈曰無……可如今，同一件袍，換了一人又一人，我終究是沒了親信，如今就連我也要步了他們后塵。”

說到這里，不敗侯的哭聲更加痛苦，像是揪心那樣的疼。

一代英雄又怎能哭這樣呢？

不敗的神話又怎能哭泣脆弱呢？

這會讓多人信仰崩塌？

“可我不能就在這里倒下，就算是……就算是……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能就在這里倒下，我霍毅為大幽將軍，即便是死，也該是死在戰場上。”

“只是……”

“我夫人早亡，如今霍家嫡系只剩下了不棄這一獨苗苗。”

“不棄自小便厭文喜武，即便我想方設法避離戰場都無濟于事，可戰場豈能是兒戲？稍不注意……霍家便斷子絕孫。”

“可我知道，我知道他向往建功立業，知道他不想世人稱呼他時只是從我上蔭下去的侯爺，更不想安分守己的過完平凡紈绔的一生……”

“我不該阻他，可我又不能不阻他。”

“他從來都不讓我這個當爹的放心，這麼多年誰的話也都沒聽過，可我知道……我知道他的心意，輕魚……他聽你的。”

“我不求你讓他遠離戰場，只是……只是若是等我哪一天不在了，你……你替我看著他。”

“他雖勇武，可也只是與我一樣，不過是個莽夫，他不像你……你聰明，即使是危機四伏的朝廷你也能游刃有余，他容易沖，也容易不過腦子，若是哪日得罪了人，或是做錯了事……”

“你都替我救他一次，好不好？”

“你替我照顧他三年，好不好？”

“就當霍伯求你！”

說罷，這威武不可一世的大將軍，竟直接在姜輕魚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霍伯伯你這是做什麼啊！”

姜輕魚驚恐不已，拉著他起來，奈何雙方力氣懸殊，一個子又怎能拉得霍毅呢？

他可是大幽所有人的神！

也是……一位的父親。

父如山，一只小魚又怎能引山河呢？

的牽，毫無用。

霍毅跪在地上，眼神堅定無比：“你若不答應我，我便不起！”

是無賴，也是無奈。

他沒有別的辦法了。

姜輕魚最后含著淚還是同意了。

同意了照顧小侯爺，同意了……即將迎來這位大幽守護神的死亡。

霍毅終于站起來，他道：

“新的戰爭馬上就要卷起了，這次的勝利……并不會功威懾太多，我會為了大幽再最后戰一次。”

“今日的事，請替我保，誰都不要告訴，誰也不要知道……尤其是霍不棄，瞞住他，就算我死之后，也要瞞住他。”

姜輕魚手指輕輕，說了一聲：“好。”

同時，也深深地覺到了自己有多麼的綿無力，戰爭……終究是沒能阻止。

不過好在，現在有能力保全自己的家，有地位去保證家人的健康，這就足夠了。

霍毅重新披上了斗篷，他離去的背影似乎是釋放了某種負擔，又像是臨終前的回返照。

他仍是大幽的那一尊神話。

是將軍，是父親。

他忽的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姜輕魚：

“魚兒，小心秦王。”

“霍伯只能做到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