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后。

傅惜年坐在輸室的鐵椅子上，著布滿紅疹的胳膊，等護士換吊瓶。

兩名制服叔叔站在他對面，正握著手機聯絡他的家人，確定他真的不是來這里找個清靜地尋短見，這才放下心來。十多分鐘之后，二人終于掛斷了電話，回到傅惜年面前。

“傅先生，已經和您的家人核實過了，您真的不需要轉院嗎？”趙所長把他的份證還回來，關切地問道：“我們這兒的醫療水平可比不上你們江城啊。您來我們這里開發建設，我們也得為您的健康負責。還是轉去縣醫院吧。”

“我覺好多了，不用轉院。”傅惜年拒絕道。

這一走，又得向林士解釋為什麼離開，若是知道他因為打小強而過敏……那也顯得他太弱了。

趙所長又勸了一會，見他態度堅絕，只好放棄。找來醫生細心叮囑了一番后，這才離開。

傅惜年吊了兩個小時的水，時不時看看手機，想和沈鳶聊點什麼，但又怕接通了視頻，讓看到自己這副“慘”樣子。

可沈鳶也太不積極了，怎麼就不肯主給自己打個電話，發個消息呢。

又一次打開了手機，看向他之前發出去的那條消息。

【要不要回去換個浴……】

他本來是想問沈鳶要不要回去換個恒溫大浴缸，結果被小飯店的老板娘一聲尖，字沒打完就發了過去。

看到這一半話，沈鳶竟然沒有回復，就不好奇他想說什麼嗎？

小混帳，真的沒有以前那樣他了……

傅惜年了眉心，仰頭看向了輕輕晃的明管子。

但愿幾瓶藥打完，滿紅疹子能消退，他明天還得上山去等林士，頂著一張紅臉也太遜了。

不到十點，小鎮就陷了寂靜之中，路上的店鋪關得七七八八的，只有一兩家夜宵店開著，坐著零星的顧客。偶爾有麻將聲從的角落里傳出來，嘩嘩地幾聲響。路邊有個陳舊的網吧，燈從泛黃的玻璃門出來，落在門外狹窄的臺階上，一只大黑狗懶洋洋地趴在臺階前，不時轉幾下眼珠子，看向從前面走過的人。

傅惜年借著網吧的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紅疹子稍稍消退了一點，但還是紅。手機沒電了，這里也沒有隨時可用的充電寶可租借，甚至連充電線也找不到匹配的，不然他也能從手機攝像頭里看看自己的臉，是不是紅得像猴屁。

到了小酒店門口，他猶豫了一下才走進去。他得換房，不然的話，殘余的殺蟲劑會讓他的臉紅上加紅。

前臺瞪大了眼睛，聽他說完過敏的原因，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那、那不關我們的事吧？”

“我只需要換房，謝謝。”傅惜年擰擰眉，手指尖在柜臺上輕敲：“還有，麻煩你去我的房間，把我的東西拿出來。拿消毒水或者酒把我的行李箱干凈。”

說話間，送外賣的小老板急吼吼地趕來了，給他送來了全新的洗漱用品。

“哥們，聽說你殺蟲劑過敏啊？嘖嘖，我賣了十多年殺蟲劑，頭一回聽到有人過敏的。你可真啊。”

“多謝。”傅惜年接過外賣，拔就往前臺給他準備的新房間走去。

小鎮上的酒店住率不高，新房間許久未有人住過，打開門就有一陣氣撲面而來。他忍了忍，慢步走了進去。就算里面也有一窩長翅膀的蟑螂，他也認了。

比站在前臺聽別人說他要好。

關門的時候，前臺和小老板的聊天聲傳了進來。

“我沒時間和你八卦，傅先生要我行李箱。”

“這個還要你啊，真。”

“人家是大老板，以前住六星級酒店的。”

“哦唷唷唷，六星級大老板還怕蟑螂啊。”

傅惜年呼了口氣，砰地一聲關了房門。

真是活見鬼。

一只蟑螂難倒英雄漢。

一夜碾轉，上又又痛，想撓又怕撓破皮。到了下半夜，上火燒火燎的痛終于消退一些，推開窗子，清晨的風帶著微涼的意朝他撲了過來，讓他酸脹的腦袋有了片刻的清醒。重新倒回梆梆的小床上，合上眼睛準備強迫自己躺到八點，去小衛生院吊完今天的水，準時上山去找林士。

林士每天在山上種樹，想在這里開一片橙園，學校建起后，這片橙園將做為學校的生產教學基地，產出收全用在學生上。

傅惜年每年也做慈善，但都是直接捐款，這種親力親為的事還從沒做過。

當然，除了當年資助沈鳶，他只對沈鳶是上了心的。

樓上咣咣當當地響起了靜，不知道在拖什麼東西。他翻了個，捂住了耳朵。沒一會，外面又響起了說笑聲，聲音很大，豪放得像在自己家里一樣。

傅惜年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腦袋，但沒一會兒就不了這氣味，又鉆了出來。

這輩子傅惜年就沒這樣狼狽過。

他索坐起來，站到窗口去看星。

只是一場小小的過敏，就讓他格外煎熬。沈鳶在那段看不見的日子里怎麼過的，眼睛痛，不能也不能抓，只能撐。而在失明前還一個人生生地扛過了漫長的六年，傅惜年如果早一點發現生病了，就不會那麼痛苦。

他扭頭看向了手機，猶豫了一下，還是拿了起來，斟酌了好一會，給發了一條消息：【抱歉，我知道錯了】

手機那邊沒有回應。

這麼晚，應該睡了。

四年前是鐵人，現在還是，每天都在為的事業奔跑。

可是這樣的也好可啊，亮閃閃的，充滿了吸引力，讓傅惜年好想抓住。

……

江城醫院。

崔朗合上面前的筆記本電腦，取下眼鏡，看向坐在病床頭的黑西裝男人。

這是他的書，龐旭。

“他一個人在那里等？”他低聲問道。

“嗯。”龐旭點頭。

“打林剛那些人，不是傅惜年的？”他又問。

龐旭搖搖頭，低聲說道：“不是他的人，他也找那些打傘的人，并且還懷疑是你派去的。”

崔朗笑笑，低聲說道：“真有意思，那就讓他這麼想好了。”

頓了頓他又問：“沈鳶沒過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