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還說了許多。

大致意思就是蕭遲那夜特地把姜心棠放在羨王府，是給他機會，也是試探。

若他不小心思，兌現當初的約定，把姜心棠還給蕭遲，便是過了蕭遲的第一關試探。

蕭遲會真心扶他上帝位。

還會慢慢輔佐他坐穩皇位，觀察他是否是個顧念舊的仁君，是否會如太上皇對待方家那般，對待蕭家。

說白了，他怕蕭家為第二個方家，權勢越來越大之后，凌駕皇權之上，無惡不作。

蕭遲也怕他為第二個太上皇，做穩皇位后，就想打蕭家，滅蕭家滿門。

所以蕭遲要試探他。

若他是個顧念舊的仁君，不會清算蕭家，蕭遲才會放權給他。

但他連蕭遲第一關考驗都沒過！

“他那麼算無策的人，怎麼會在那麼要的關頭將你留在羨王府，他底下人手眾多，隨便派幾個人就能把你連夜接回北定王府。”他說了與沈東凌差不多的話。

并自嘲地笑，“我竟事后想了數天，才想明白過來，他是特地將你留在羨王府考驗我的。而我，自以為很聰明，能抓住這個機會算計他，他遠走北疆。”

母妃被害死，父皇厭棄他，才四歲的他能在吃人的宮里活到年出宮建府，是有頭腦會謀算的。

奈何他從小被排除在權力中心外，沒有被當皇室繼承人培養，格局手段到底差了些。

玩心眼玩權，跟蕭遲相比，還是了許多。

蕭遲只需稍稍拋出點餌，他就中招上鉤了。

新帝還在繼續說著。

但姜心棠已經完全聽不到他在說什麼了。

沈東凌早晨說的話，本就攪擾得睡不著，在逃避，不愿意去相信蕭遲是真的故意把放在羨王府。

但新帝這番話，讓再次不得不去面對事實就是如此——

事實就是蕭遲故意把放在羨王府，拿去試探新帝！

新帝兌現約定，就能回到蕭遲邊。

新帝不兌現約定，蕭遲就順勢把留在宮里。

無論哪一條路，都是蕭遲安排好的，對蕭遲而言，放在哪里都可以！

權勢和，蕭遲永遠選擇的都是權勢！

新帝說了許多，與解釋了許多。

他是真的來找姜心棠解釋的，而不是跟沈東凌一樣，來挑撥離間。

說到最后，他驚覺自己在姜心棠宮里待太久了。

如今是半夜，姜心棠只是他名義上的皇后，他半夜來找，本就不妥。

待太久，可能會讓蕭遲對他或對姜心棠不滿。

他忙起告辭。

姜心棠心里雖酸難過，見新帝要走，卻說：“蕭遲不是方太后，蕭家也不是方家。”

在維護蕭遲。

蕭遲攬權沒錯，但他不壞，他會為天下蒼生著想，不會像方家一樣仗勢欺人、收刮民脂民膏禍害百姓。

新帝汗，“是，是我狹隘了。”

才會有這個后果。

他其實有些沒有面見姜心棠，才會在宮這麼久，都沒有來找。

今夜是因彈琴，被琴聲吸引，一時心思涌，才控制不住往這邊來。

新帝走后，姜心棠呆呆地在寢殿外坐了好一會。

守夜的宮奴怕著涼，勸殿安歇，似沒聽到。

后來是孩子起夜喝，小公主是個急子，了就哭，哭聲嘹亮。

姜心棠才回了神，急急寢殿去。

娘已經抱著小公主在喂。

小太子被姐姐吵醒，也在床上拱著要喝。

姜心棠飽滿，但一直沒多水。

孩子喝的，現在基本都沒水了，另一名娘抱著小太子去喂。

歇在寢殿的杜嬤嬤和宮婢也起來服侍。

喂完，兩個孩子睡下，娘和嬤嬤見臉不大好，勸，“娘娘趕安歇，再不安歇，天就要亮了。”

“你們喂養和照顧小殿下小公主辛苦了，都先安歇吧，不必管我。”姜心棠這樣說，但上了床。

娘嬤嬤見睡下，才敢安心在腳踏旁和旁邊榻上睡下。

姜心棠輾轉到天亮都沒睡。

孩子天一亮就起來鬧騰，也跟著起了。

雖年輕，但一夜沒睡，臉還是眼可見的蒼白，下眼瞼有淡淡的青，很憔悴。

早膳也沒吃多。

杜何兩位嬤嬤看著擔憂。

早膳后，姜心棠突然命人去把來，要詢問宮務。

宮后，一直都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覺得自己不是真正的皇后，所以從來沒管過宮務。

突然要來，邊的宮奴驚訝，也驚訝。

但不敢怠慢，將宮務一一仔細匯報。

姜心棠料理宮務還完全沒經驗，斟酌著，結合的意見安排。

遇到不懂的，直接向請教，沒有覺得這樣丟臉或辱沒自己皇后的份。

們也無一不細細回答。

宮務多且繁雜，姜心棠聽匯報了一個上午都沒完，用過午膳后，讓繼續。

神頭很不好，靠釅茶一杯接一杯撐著。

到了半下午，姜心棠讓宮婢再給續釅茶，何嬤嬤擔憂，斗膽上前勸休息。

姜心棠抬眼，“本宮是皇后，這些都該是本宮料理的庶務，還沒料理完，怎能歇息。”

何嬤嬤覺得娘娘從昨日見了東凌郡主后，就有些憂郁。

昨晚還失眠，半夜在彈琴。

今日雖然不憂郁了，但卻勤勞過頭，更不正常了！

何嬤嬤很擔憂，勸姜心棠無果后，派立夏出宮去告知王爺。

天暗淡下來，晚膳前，姜心棠才結束一天的忙碌，將手中冊子一蓋，“好了，今日先到這，你們都退下吧，明日繼續！”

幾名朝行禮，退出了長樂宮。

出了長樂宮后，們才敢直起腰，有些面面相覷，心想皇后娘娘這是怎麼了，之前對宮務不聞不問，怎的突然如此積極好學起來？

姜心棠腸轆轆，但晚膳依然沒吃多。

飯后沐浴完，繼續看冊子。

孩子被娘抱去偏殿了，沒注意到，也沒有宮婢留在寢殿為添茶。

“神抖擻”地翻了一會冊子，沒釅茶提神，很快就頭歪到一側睡著了。

蕭遲進來時，就看到這樣一幅景：姜心棠半躺在榻上，歪著頭，雙手擱在肚子上，手里還拿著一本翻開的冊子，冊子歪斜，正從手上落…

蕭遲走過去，在榻外側坐下，手去探額頭。

立夏稟報說昨夜半夜起來彈琴，今日明顯神不好，還忙了一日宮務，怎麼勸都不愿意停下來，蕭遲怕把自己折騰病了。

還好額頭溫度正常，沒病。

蕭遲這才放心，看臉…

蒼白，憔悴，有病態的弱！

蕭遲大掌罩住半邊臉，輕了，指腹從下眼瞼的青輕掃過，才去拿快要落的冊子。

他翻了下，是記載宮務的。

他擱到一旁，輕抱起姜心棠，往床上去。

把姜心棠放到床上時，蕭遲同樣作很輕，在彎下的手先出來，之后輕輕去抬起腦袋，想將被在后背下方的手臂也出來，姜心棠卻醒了。

“好好睡。”

蕭遲了發頂，把手臂出來，就要直起。

姜心棠迷迷糊糊的，以為他要走，下意識抬手就攥住他袖子，一雙烏眸水潤潤地看著他。

“我剛來，沒要走。”

蕭遲輕聲安，在床外側坐下，將攥他袖子的手，握到大掌中。

他手掌寬大。

男人氣旺，掌心很燙。

姜心棠瞬間就清醒了，沈東凌和新帝的話在腦中回響。

方才還水潤潤看著蕭遲的眼睛，瞬間失了兩分彩。

斂下眼眸，姜心棠沒再看蕭遲，“昨日剛從護國寺回來，今日不是你宮來看我的日子，你怎麼來了。”

聲音疏冷。

說罷，還將被蕭遲握著的手回，翻了個，背對蕭遲，“我今日好累，要睡了，你要是想看孩子，讓娘抱來給你看。”

不想看的話，就走吧。

蕭遲覺到了的冷淡，輕言，“立夏說你昨夜半宿沒睡，今日突然忙起宮務來。”

“嗯…”姜心棠聲音有了鼻音，“我是皇后，后半生都會在宮里，想來也是怪無聊的，料理宮務能打發時間。”

“那也是慢慢來，不是你這樣突然整日忙個不停，累了也不歇息。”

姜心棠沒回他這話，只道：“下次們再為這些小事去找你，你不用理會就是了。”

蕭遲沉默。

須臾后，突然掰過姜心棠子，“你這是怎麼了，告訴我。”

他聲音不重。

但威嚴。

姜心棠向來有些怕他。

子下意識往床里頭了。

蕭遲大掌微一收，握的子，不讓。

但怕嚇到，或弄疼了，大掌收之后，又松開。

“不說是吧，不說我去找梁謹羨。”

立夏出宮向他稟報時，說了昨夜新帝來找姜心棠，但宮奴皆已睡下，守夜的宮奴也沒有近伺候，不知道新帝和姜心棠說了些什麼。

且新帝還跟姜心棠琴笛合奏。

蕭遲是不悅的，說罷起就要去找新帝。

袖子卻再度被姜心棠攥住了！

蕭遲回眸，就看到姜心棠已經坐了起來，扯著他的袖子，不讓他去找新帝。

“你倒是張他，我一說要去找他，你就急了。”

這麼關心其他男人，蕭遲更加不悅，“到底是怎麼回事，說。”

他語氣冷。

姜心棠與他對視，眼眶漸漸紅了。

“你太上皇退位那夜，故意不把我接回去，故意把我留在羨王府試探新帝的，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