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昌角微微搐，勉強出一笑：“賢婿，你是在同我開玩笑吧？”

池宴就知道他不信，語重心長地道：“岳父大人，我從不隨意同長輩玩笑。”

沈昌心里仍是不信，甚至還有些啼笑皆非，還是那句話，他兒不信池宴一個紈绔還會品鑒字畫！

雖說坊間傳聞池宴酷奇珍異玩，從不吝惜在這方面一擲千金，但大家都一致認為他是冤大頭，被人騙的時候居多。

沈昌捋了捋胡子搖頭，意味深長地笑笑：“賢婿啊，年紀輕是些閱歷，要知道我也是這麼一步步走過來的，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多。”

池宴恍然似的抬頭看他：“那岳父大人你口味重啊！”

他說怎麼那麼會找茬呢，原來是咸的！

“……”

不再同他貧，池宴決定向他出點真本事，他干脆拾起面前的一幅畫，這是一張書法字畫，出自某位大家。

池宴對著仔細瞧了瞧紙張，質地偏厚，在下呈現金黃：“這紙倒沒什麼問題。”

沈昌見他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心中嗤笑不已，還像模像樣的，他就不信他還真能看出什麼花來？

“墨痕呈灰黑，看得出來是用的陳墨。”池宴一邊說著，一邊用指腹捻了捻，并沒有留下印記。

隨即，他又指著上面的字，意味不明哼笑：“不過這字嘛，就仿得有些拙劣了。”

沈昌這時還是抱著看戲的心態，反應平靜，想看看他怎麼演：“怎麼就拙劣了？”

池宴眼簾微垂睨著那字畫：“每個書法大家都有自己獨特的技巧和風格，旁人難以模仿，這位先生素以字雄渾，氣勢磅礴著稱，筆畫壯有力。”

沈昌微微凝神，聽他繼續道，“而您看這字，形似神不似，更重要的是，這位先生寫字時有個習慣，捺筆常作‘蠶頭燕尾’狀，而您瞧瞧這字，我若不提，您可曾看得出來？”

沈昌湊近反復看了幾遍，臉已有幾分凝重，他勉強維持鎮定：“就算這幅字畫是假的，那其他幾幅呢？”

池宴指著其中一幅花鳥圖：“為什麼我敢肯定這幅畫是假的，因為真跡就掛在我的書房。”

沈昌漲紅了臉：“……你為什麼敢肯定你的畫是真的，我這幅就是假的？”

池宴挑了挑眉稍：“敢問岳父大人花了多銀子拿下的這幅畫？”

沈昌臉略有些不自在：“別人送的，我不清楚。”

池宴彎了彎，會心一笑：“我花了五千兩。”

“……”沈昌深吸一口氣，“那這幅呢？”

池宴聳了聳肩：“那就更簡單了，我打聽過，真跡在首輔大人他老人家手里。”

沈昌徹底陷沉默。

他總不能掩耳盜鈴說首輔手里那幅畫是假的。

他臉變幻莫測，暗暗咬牙：

難怪有一回他邀請幾位同僚上門品鑒，對方的臉著幾分言又止呢！

他還以為人家是羨慕他，現在想來，沒準是在私底下嘲笑他不識貨，收藏了一堆贗品！

當然了，這里頭也有真的，就是有瑕疵或者修復過，不值幾個錢。

池宴還扎心地問了句：“敢問岳父大人這些東西是在哪兒買的？”

迎著沈昌的目，他有些地笑了下，“我好提前長個記，一定不去那家店。”

咱就是說，狠狠避雷了。

沈昌臉鐵青：“……”

——

沈棠寧進門便摒退了左右，拉著沈夫人坐下。

“方姨娘懷孕的這些日子，可還算安分？”

聽到兒的話，沈夫人微微冷哼：“表面上安分，私底下可就不一定了。”

從前不也覺得方氏是個安分守己的？

沈棠寧眸微，狀若不經意道：“父親如此心疼方姨娘，若是將來生了個兒子，那地位可是水漲船高了。”

沈夫人眼底閃過幽微冷，淡淡道：“有沒有那個福氣生，還不一定呢。”

沈棠寧眼睫微，留意到母親說的不是“有沒有那個福氣”，而是“有沒有那個福氣生”，一字之差，含義可大不相同。

思緒起伏，扯起角：“阿辭是個沖子，娘可要拘著他些，莫讓他沖撞了方姨娘。”

兒不會無緣無故提醒，沈夫人抬眼看，眼里閃過一抹深思：“你說的是，他也到了該家的年齡，是該穩重一些。”

沈棠寧放下心來，想起一事，不經意地道：“上回我進宮見了姨母，很是不滿意父親，還讓我問母親，可有和離的想法？”

“和離？”沈夫人怔了怔，很顯然，目前還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兒已經出嫁，不必過分擔憂，可若和離之后，阿辭又該怎麼辦？

他那子，若留在沈家，沒準兒被方氏算計得骨頭渣都不剩！

還有沈昌，他也不會同意的，他這人最是注重臉面，若是和離，他會被人恥笑詬病，在朝中抬不起頭。

除非一種可能，謝家敗落。

沈夫人眸不明，最終嘆了口氣：“寧寧，這事不是那麼簡單。”

沈棠寧看出了幾分的猶豫，證明不是對父親還心存希，還是有其他顧慮。

“母親有這個想法就好，其他的可以徐徐圖之。”

這樣說，沈夫人凝了凝眸，便也認真問道：“寧寧，你希母親同你父親和離麼？”

若是和離，在婆家沒準兒也會抬不起頭。

沈棠寧頓了頓，認真地開口：“兒只希娘能幸福。”

很明顯，父親兒給不了幸福，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將一輩子都耗在不的人上，而不能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呢？

沈夫人怔了怔，這一輩子，同天底下大多數人一樣，出嫁前為了娘家，出嫁后為了夫家，生子后為了孩子。

有幾回是為了自己呢？

眼眶微微潤，俯將沈棠寧擁懷里，了的頭：“好，娘知道了。”

沈棠寧抬手擁住母親，臉頰在懷里眷地蹭了蹭，話音略帶哽咽：“不管怎樣，我永遠是娘的兒。”

聞言，沈夫人險些落下淚來，微仰著頭，眼神慢慢變得堅定。

既如此，也要早做打算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