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燭上的火苗忽閃了一下。

“幸好蒼天有眼，表妹又為我生了一個孩兒，我為他取名文奇，那孩子自小聰慧又勤勉。比起被你養廢了的聞聲，強了不知多。”

說到這里，趙銘笑了一下：“聞聲那孩子，沒有一像我，偏偏又占了嫡子的名分，我趙銘的兒子，怎麼能是這樣的廢？

為了讓文奇能名正言順的留在府上，總要有人犧牲，你應該能夠理解我的，對嗎？”

“不過你放心，即便你死了，你永遠都是我的原配夫人，文奇那孩子也要你一聲娘。”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細微響，趙銘轉頭看向門口，沉聲問：“誰？出來。”

“表哥，是我。”蘇姚的影出現在靈堂外。上披著白斗篷，卻沒遮住掩在下面緋紅的擺。

趙銘有些意外，他起迎上前，毫不避諱地握住蘇姚的手：“這麼冷的天，你怎麼來了？”

“我不放心你。”又看了眼靈堂上的牌位，“順便，來給姐姐上一炷香。”

“怎麼上了姐姐？”

趙銘牽著的手走進靈堂，在人前連眼神都不曾對視過的兩人，在人后卻比尋常夫妻更親昵。

“日后奇兒要記在名下，按理我是該姐姐的。”說著，又嘆息一聲，似有些難過，“若是我們第一個孩兒還在，想來也該如奇兒一般聰慧。”

“都過去了。”趙銘聲安。

蘇姚真的上前點了三炷香，不過還沒進香爐里，就被趙銘拿過扔進了火盆里。

“別上香了，當不得你一句姐姐。”

蘇姚嘆息一聲：“雖說害死了我們第一個孩兒，但如今終究是奇兒占了孩兒的位置，也算是因果循環。”

“只是委屈了你，暫時不能讓人知道你與奇兒的關系。”趙銘憐惜地對蘇姚道。

蘇姚笑笑：“表哥說什麼呢，只要你和奇兒好，其他的都不重要。我不在意名分，只要像以前一樣，能時常見到你就夠了。”

趙銘攬著，蘇姚將頭靠在他肩膀上。

在他們互道衷腸的時候，孫媽媽就站在門外，捂著，死死盯著抱在一起的兩人。

本是不放心趙聞月，擔心不盡心，斷了夫人今夜的香火，想著來看一眼，卻不想聽到了這番話。

看著在夫人靈堂摟作一團的兩人，孫媽媽慢慢后退，做夢也沒料到，曾經對夫人百依百順的老爺……竟然是這樣的負心人。

因外面天太暗，孫媽媽一時不查，提到了石子，那石子飛出不知道砸在了哪里，發出咚的一聲。

趙銘立刻松開了蘇姚，厲聲呵斥：“什麼人？”

邊說，邊往外走。

就在這時，突然一風吹來，將門砰的一聲關上，差點砸到了趙銘的臉。

趁著這個空擋，孫媽媽匆忙離開。

趙銘踹開門，門外并沒有人。

蘇姚也走上前，朝外面看了看，說道：“大概是風吹到了什麼東西。”

略微遲疑了一下，又說：“表哥，我聽聞枉死之人最容易鬧得家宅不寧，方才那風來得實在蹊蹺，你說會不會？”

說著，看了眼靈堂中擺著的棺材。

“別擔心。”趙銘安道，“我已經派人請了平南觀的凈云道長，明日一早他就會到。”

“凈云道長？請他是為了做法事超度姐姐嗎？”

“并非。”趙銘看著靈堂跳不停地燭火，聲音很冷，“那位大師最擅長封魂，只要將魂魄封棺中，日后就不必擔心有鬼怪出來作祟了。”

就算林小巧死后真的變了鬼，他也不會讓有一一毫反抗的可能。

蘇姚聞言松了口氣，說道：“還是表哥想得周到。”

趙銘笑了笑：“日后奇兒要住在府中，等過幾年，你也要住進來，我當然要將一切障礙都替你們掃除。”

第18章 趙家，欺人太甚。

五更時分，晨曦未至，天依舊昏暗，通天塔上的鼓聲傳遍上京各，宵結束。

直至最后一道鼓聲落下，阿纏才不不愿地睜開惺忪睡眼。

今日是小林氏出殯的日子，宜早不宜遲，需得盡早去趙府。

穿好了裳，阿纏將窗戶推開一條，冷風頓時倒卷了進來，哆嗦了一下，將窗戶關好。

今天的天氣不太好，倒適合送亡人。

阿纏走在昌平坊的街道上，道路兩旁的店鋪還沒開門，但街頭約能夠聽到人聲，那是賣餛飩的攤子，聽說他家的餛飩很是味。

今日阿纏難得早起，總算遇上了一回，可惜在出門前就著熱水吃了一個蒸餅，里沒什麼滋味，但實在飽腹，只能留著憾等下次了。

阿纏趕到趙府的時候，天還沒有大亮，但府中似乎聚集了不人，聽聲音，很是熱鬧。

走進院子，見趙家人都在，他們神凝重地看著靈堂的方向。不多時，幾名壯漢抬著棺材從靈堂里走了出來，還有人將供桌也搬了出來，上面還擺著小林氏的靈位。

阿纏心中不有些疑，不是說時辰到了才能起靈嗎，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很快，靈堂中又走出了幾名道士。

為首的道士須發皆白但面容不老，穿紅法，手持法鈴，他后的七名道士各自捧著一個黑木匣，他們似乎正打算做法事。

見道士走出來，趙銘迎上前，態度十分尊敬：“此次還要勞煩凈云道長。”

凈云面帶微笑：“趙大人且安心。”

與趙銘打過招呼后，凈云轉來到供桌前，七名道士一一上前，將手中的黑木匣擺到供桌上。

凈云搖響法鈴，周圍的風突然止住，院中的樹木卻簌簌搖晃起來。而擺在院中的棺材，棺蓋突然往上跳了一下。

似乎有什麼東西，想要從棺材里沖出來一樣。

在場的趙家人，年紀小的趙文奇躲在了趙家老太太后，趙聞月嚇得不住尖，往后退了好幾步。

只有趙銘還算冷靜，但臉也有些不好看。

法鈴聲停下，凈云老道神為難地看向趙銘，開口道：“趙大人，尊夫人枉死，周怨氣不散，魂魄已有朝厲鬼轉化的跡象，還需盡早決斷。”

“這……道長有什麼辦法？”

凈云道長捋了捋胡須，開口道：“辦法有二，其一，在趙夫人化為厲鬼之時由老道我出手打散其魂魄，可這樣一來，尊夫人的魂魄便不了幽冥。”

“第二種辦法呢？”

“將其魂魄與我道觀供奉多年的往生符一同封于棺，慢慢消磨其怨氣，但恐怕要花上百十年時間尊夫人的魂魄中的怨氣才能散去，倒是需要趙家人重新開棺，放趙夫人的魂魄去幽冥往生。”

趙銘面遲疑，似乎覺得這兩個選擇都不算好。

可還沒等他下決定，趙聞月已經尖聲道：“選第二個，爹，我們選第二個。”

“可這樣，你娘的魂魄要被封在棺中百年。”趙銘的神似有不忍。

“那也比變厲鬼來害我們全家要強。”

“聞月說得對，兒媳婦也不會愿意變厲鬼害人的。”趙老太太趕忙應和。

就在趙銘也要答應下來的時候，有一道影突然撲到了棺材上，抱著棺材哭喊：“你們不能這麼對夫人！”

竟是孫媽媽。

孫媽媽似乎一夜未合眼，眼底通紅一片，眼下青黑。

“快來人把拉開，不要打擾道長做法。”趙聞月見到孫媽媽，頓時臉不善，喝來家丁讓他們把孫媽媽拖走。

孫媽媽的力氣如何能抵得過兩個強力壯的家丁，很快就被人從棺材旁拖開了。

在經過阿纏的時候，孫媽媽哭喊道：“姑娘，求求你替夫人說句話吧。”

直到孫媽媽的聲音再也聽不見，阿纏才轉向趙家人，走向趙銘：“姨父，這兩種法子聽著太過駭人，或許還有其他辦法可想。您也不想姨母為趙家持半生，最后卻落得如此凄慘的下場吧？”

趙銘沉著未開口，趙聞月卻氣勢洶洶地開口：“季嬋，我們家的事不到你來。”

阿纏神淡淡，看向趙聞月，一字一句道：“棺中躺著的人，是我姨母，是你親娘。”

趙聞月似乎被阿纏看向的眼神驚到，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時，一直躲在趙老太太后的趙文奇卻開口了，他說：“我相信夫人生前心善，死后也不愿意害人，可若真的化為厲鬼了呢？表姐指責父親和姐姐的時候，還請想想祖父祖母，父親和姐姐，還有滿府的下人，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好一個站在人之上的譴責。

小小年紀，口齒就如此伶俐，也難怪趙家人對他若珍寶。

他的話說完，院中原本搖的人，竟然也都面贊同之。

只不過是犧牲了一個隨時可能變厲鬼害人的小林氏而已，人都死了，何必在乎那麼多，當然是他們這些活著的人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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