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兩銀子。”
孫伯安搖搖頭:“意境雖好,但畫太小了,這個價格貴了些,公子如今還沒有名氣,一幅畫能賣出二十兩銀子已是不錯。”
“看來老板并不是誠心買畫,那便罷了。”
見宋硯這就要收畫離開,孫伯安趕忙住他:“公子別急,這樣吧,五十兩銀子我收了,就當個朋友。”
宋硯轉過,并未立刻開口,似乎在等他繼續說。
孫伯安暗道這不是個好糊弄的,便只能繼續往下說:“我想請公子畫一幅蒼松圖,若是公子的畫符合要求,價格好說。”
宋硯沉片刻,在孫伯安期待的目中點頭:“可以。”
將賣畫的五十兩銀票揣懷中,兩人約好了送畫時間,才互相道別。
道別時,二人面上都帶著微笑。
自從那日出去過一趟后,宋硯就不再出門了。
最近天氣熱,他那屋子的窗戶便時常開著,阿纏在院練舞的時候,偶爾能看到他在桌前作畫。
今日已是第四日,阿纏舞蹈的作已經十分嫻,不再像第一天剛開始練習時那樣別扭了。
練完最后一遍祭祀舞,額上出了一層薄汗,轉就見屋的宋硯站起,他雙臂展,將一幅畫展開。
阿纏出于好奇走了過去,問他:“宋公子這次畫了什麼?”
宋硯將畫紙放回桌上,回答道:“是一幅蒼松圖,做賀壽之用。”
“有誰要過生辰嗎?”
宋硯笑了下:“是啊,有人要過生辰了。”
“明日就要開始祭祀了,今日宋公子要將畫送出去嗎?”
宋硯搖搖頭:“還不是時候,等祭祀之后再說吧。”
見他有自己的安排,阿纏便也不再多說了。
第二日一早,卯時剛過,陳慧便駕著馬車出門,不久之后,拎著理干凈的三牲頭顱回了府。
阿纏難得早起一日,擺祭品的時候還在不停打呵欠。
這次好歹擺了張供桌,硯臺擺在供桌上,其次是香爐,下面放著祭品。
除此之外,慧娘還搬來一面小鼓與一張琴,這是昨日買回來的。
要跳祭祀舞,總該有個伴奏。
幸好宋硯會彈琴,還會譜曲,為了的舞,專門譜了一首曲子,陳慧只需配合擊鼓便行了。
待日頭升上空中,阿纏點燃了三手指細的香,將香香爐中。
煙氣裊裊升起時,鼓聲響起,隨后是琴聲。
宋硯譜的曲子,彈奏起來,竟有種蒼涼幽遠的意味,配上鼓聲,讓人恍惚覺得自己在曠野之中。
阿纏就著鼓點揚起頭,抬起雙臂,開始了祭祀。
十二是個吉祥的數字,祭祀舞要跳整整十二遍。
當跳到第五遍的時候,供桌上突然傳來咔嚓一聲響,宋硯突然彈錯了一個音。
但他并未停下,依舊面不改地繼續彈奏。
阿纏正全神貫注地跳著舞,沒有毫分心。陳慧偏頭看了宋硯一眼,發現他此時臉顯得有些猙獰,額角青筋都繃了起來,似乎正在忍疼痛。
第九遍祭祀舞結束時,同樣的咔嚓聲,陳慧已經聽到了四五次,而宋硯的角已經溢出了。
他彈奏的曲調不時出現錯,幸而阿纏已經悉了節奏,只跟著鼓點便能起舞。
直到第十二遍祭祀舞結束,阿纏終于停下,渾汗,劇烈地息著,心跳如擂鼓。
而宋硯早已停下了琴,他雙手扣在桌旁,正在經連綿不斷的劇痛沖刷全。
阿纏回去看供桌,在跳祭祀舞的這段時間里,香已經快要燒到底了。
看來的舞蹈果然讓先祖很滿意,連吸收香火的速度都提高了這麼多。
阿纏又探頭去看擺在供桌最前的硯臺,那硯臺上出現了六道清晰的裂痕,明明看著隨時要碎掉,卻又像是經歷了一場蛻變,烏突突的硯臺竟然帶著一層瑩潤的暈,不過那層很稀薄,仿佛隨時會消失。
之后,阿纏便安靜地站在一旁等著,直到香爐中的香徹底燒盡,轉去看宋硯,宋硯臉上的痛苦之已經淡去,呼吸也趨于平穩。
“覺如何?”問。
宋硯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隨后抬頭對阿纏笑道:“第一次覺自己這樣強壯。”
他能夠覺到,現在的自己隨時都可以離開這而不必擔心會立刻消散,他還擁有了一些,以前從未曾擁有過的力量。
那不是屬于他的力量,是阿纏口中的先祖的力量。
“這次祭祀的效果,大概能持續七日到十日,你……”
“足夠了。”宋硯打斷了阿纏未說完的話,“多謝季姑娘。”
“不必道謝。”因為祭祀功而帶來的那一分喜悅在與宋硯說話之后,逐漸淡去。阿纏知道,過了今日,他們可能就再也不會見面了。
宋硯回到他住了四日的房間中收拾東西,其實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收拾,他只拿走了裝著筆墨紙硯的書箱,還有畫好的那幅蒼松圖。
等他收拾好了東西走出房間時,阿纏換了干凈的裳,與陳慧一同站在院中,似乎要送他離開。
走下臺階,宋硯朝阿纏微笑:“季姑娘,你要的畫,我留在了房間中。另一幅畫,是送給聞先生的,若是季姑娘日后遇到聞先生,還請幫我將畫送給他,就當是臨別的禮。”
“好。”阿纏應下。
“剩下一幅字,是送給徐老板的,若是日后徐老板和聞先生問起我的行蹤,季姑娘便說我回了老家。”說完,宋硯一手在心口,著心臟的跳,“他并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我將賺來的銀錢都留給了他,想來他拿了銀錢就會回鄉,平凡富足地過完一生。”
阿纏點點頭,宋硯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在下今日便要離開了,能與季姑娘相識,是在下的榮幸。”宋硯朝阿纏深深一揖。
“我也很高興,能認識宋公子。”
第71章 墨漬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宋硯離開阿纏家中后,回到了自己在安平坊的住,那是一間不大的小院子。
他來到上京后便一直租住在這里,隔壁大一些的院子住著房東一家四口。
宋硯開門的時候,隔壁房東大娘聽到了靜開門走出來。見到是他臉上立刻出笑容:“宋先生可是有幾日沒回來了。”
“去拜訪了一位友人。”宋硯語氣溫和地和說,隨后又道:“顧大娘,房子我租到月底就不再續租了,今日我便要搬走了。”
“為什麼?宋先生可是遇到了什麼困難?”房東大娘有些詫異地問。
“并不是,是在下打算回鄉了。”
“啊,原來是這樣。”顧大娘面上帶著些惋惜,這位宋先生很好說話,從不招惹是非,也不會讀過幾本書便瞧不起他們這些在市井討生活的人,偶爾還會教家孩子認字。
雖然心有不舍,但房東大娘還是道:“回鄉也好,上京雖然繁華,到底不如自己家鄉。”
“大娘說的是。”
又與房東大娘閑聊了幾句,宋硯才進了院子。
打開房門后,宋硯站在門口往里看,屋子里面空的。雖然他住了許久,這屋子里卻沒有留下半分生活的氣息。
宋硯走進房間,將疊放在墻角箱中的服鞋收拾好放在包裹中,便算是打包好了行李。
他上京時,只帶了幾件換洗,以及一個書箱。要離開時,隨的行李也只有這些。
曾經他最為在意的硯臺,如今已經到了季姑娘手中,他也不必再掛心了。
一切收拾妥當,宋硯背起書箱,拎起包裹,將房門與大門仔細鎖好,然后把門鑰匙還給隔壁的顧大娘,便邁著大步離去。
顧大娘看著他拔的背影,心中惋惜,以后這樣好的租客可難找了。
顧大娘家的小姑娘從娘親后探出一個小腦袋,脆生生地問:“娘,宋哥哥怎麼又出去了?”
顧大娘小兒的腦袋,聲音放:“宋先生是要回家了。”
“那以后他還會回來嗎?”小孩天真地問。
“會吧,宋先生這樣有才學的人,說不定回鄉后考了功名還會來上京呢。”
小孩點點頭:“宋哥哥那麼聰明,一定能考中的。”
離開了原本的住,宋硯徑直來了天街,并在天街尋了家客棧。這家客棧位置好,要價也不便宜。每住一晚最低要五百文,宋硯要了一間下房,了三兩銀子,訂了六晚。
將隨行李放回房間中,宋硯拿著畫好的蒼松圖離開了客棧。
出了客棧左拐,只走過兩間鋪子,便來到了孫伯安的書畫鋪子前。
宋硯走進來時,孫伯安正在和伙計說話,抬眼見到他,頓時眼睛一亮,繞過伙計迎了上來。
“公子果然準時,可是我要的畫已經畫完了?”
宋硯微微頷首,將手中的畫卷遞給孫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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