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休命低頭看了眼酒碗中的酒，心想這種事他父王還真能做出來。什麼發之父母的話都是假的，他父王怕疼。

但那是他父王，還能怎麼辦，只能盡量找補道：“在我們人族，心意到了就行，不必拘泥于形式。”

“你可真是他兒子，當初我和西景揍他的時候，他就是這麼狡辯的。”

白休命無言以對。

方才提及到了西景，夜沉轉頭看向阿綿。阿綿正在與陳慧和阿纏說話，好似并未聽到。

但其實，阿綿聽到了。阿綿知道夜沉與阿爹是朋友，卻從來不問他關于阿爹的過去，也不喜歡他說。

夜沉察覺到了，所以很會提及，只是在幾個月前忽然告訴，爹死了。

阿綿對于爹娘沒有印象，也不像阿纏那樣，對他們有所期待。得知那個消息的時候，最先想到的是，如果阿纏知道了，一定會非常難過，可沒能陪在阿纏邊。

看著阿纏，忽然有些張。如果夜沉知道，白休命口中的父王是不是也知道了，他們都是阿爹的朋友，阿纏會知道嗎？

阿纏自然聽到了夜沉的話，但什麼都沒有說，而是拿起筷子給白休命夾了一綠油油的青菜：“吃菜。”

白休命聽話地拿起筷子吃菜，那一瞬的微妙氣氛當即被打斷。

隨著一碗碗酒水下肚，幾人逐漸絡起來，飯桌上的氣氛也越發熱烈。

阿纏酒量最差，兩碗酒之后眼神就變得逐漸迷離。

陳慧堅持得久了一些，喝了三碗，坐在椅子上閉眼直接睡了過去。

阿綿將剩下半壇酒喝毫無反應，仿佛只是喝了幾碗甜水。

飯吃得差不多了，先架著陳慧將人送回房間，出來時看見白休命從阿纏房間里走出來。

“阿纏怎麼樣了？”阿綿問。

“吵著找你，去陪吧。”

阿綿正有此意，但還是問了一句：“那你們呢？”

“我與龍王出去走走，晚些時候回來。”

既然要合作，總要先清楚合作對象的水平，這樣才好往下接著談。兩人雖未明說，卻都有此意。

阿綿點點頭，并不關心他們到底要去做什麼。

雨后的有些刺眼，阿纏屋中的窗戶開著，大片斑落在地上。

姐妹兩人躺在一張床上，雖然床很大，兩人卻習慣的在一起。

阿纏拉著阿綿嘟嘟囔囔說了些聽不懂的話，最后呼呼睡了過去。阿綿躺在旁，著的臉頰玩了一會兒，也緩緩閉上眼。

午后的院中一片寂靜，泥土中的水汽被日蒸騰，一下午，都沒有人打擾們。

一直到太落山，天空的淺藍逐漸被夜幕取代，窗外吹來一陣微風，酒氣散盡的阿纏才終于睜開眼。

才稍微了，睡在旁的阿綿就睜開了惺忪的睡眼：“阿纏，你醒了。”

“嗯……有點。”

“桌上有水。”阿綿打了個呵欠，懶洋洋的不想。

阿纏不想喝水，忽然想到了慧娘熬的酸梅飲，吃飯的時候才熬好，這會兒已經放涼了。

扯著阿綿的胳膊晃晃：“廚房里有酸梅飲。”

“哦，我不。”缺什麼都不會缺水。

“你陪我去。”阿纏才不管阿綿愿不愿意，拽著下了床。

院中陳慧的房間還是漆黑的，顯然還沒醒酒。阿纏與阿綿黑進了廚房，端了兩碗酸梅飲出來。

兩人端著碗挨挨坐到了房檐下的小凳上，一邊小口喝著酸甜的飲子，一邊抬頭看天空。

阿綿靠在阿纏肩膀上，們從小就是這樣，一直在一起，一直依靠著對方。

“這里的星星不夠亮。”阿綿說。

“曠野之地的星星很好看，有機會我們一起去。”

“曠野之地？”這個悉的地名讓阿綿有些僵，夜沉告訴，那是阿爹隕落的地方。

沒等開口詢問，阿纏就徑自說了出來：“阿爹與阿娘埋在那里。”

阿綿坐直子，語氣遲疑：“你……都知道了？”

“對，我還親自去了一趟。”阿纏垂下眼，晦暗的月照在臉上，顯出幾分脆弱，“六叔的兒住在那里，我本來是讓幫忙打聽阿爹阿娘的下落，誰知去了之后……見到了阿爹的尸骨，也知道了他們的死因。”

“原來是這樣啊。”阿綿的聲音放得很輕，很小的時候，還沒有對爹娘失，經常與阿纏坐在一起，猜測他們現在在哪里。

如今，他們永遠的停留在了們知道的地方。當初知道的時候，阿綿也沒想過去看一眼。

可是聽到阿纏的話，心里還是悶悶的有些難，即使對他們完全陌生，可還是會難過。

“他們……是怎麼死的？”

“妖皇死前詛咒阿爹脈斷絕，后嗣皆不得好死。”

阿綿愣住，阿爹的后嗣，說的是與阿纏嗎？

“阿爹與阿娘為了給我們尋一條生路，獻祭了自己。”

“什麼？”阿綿以為自己聽錯了。

阿纏轉頭看向阿綿，輕聲說：“你沒聽錯。”

愣怔許久，阿綿才恍惚道：“原來不是我運氣好啊。”

一直以為，自己死掉之后莫名活了過來，又遇到了夜沉，是運氣好。

得知阿纏奪舍重生時，也從未多想。原來，死亡是與阿纏注定的命運。

重生，是阿爹與阿娘為們續上的命。他們從來沒有拋棄過們。

白休命與夜沉回城的時候，天上又下起了大雨。

路上的行人邊跑邊大聲抱怨這晴不定的鬼天氣，兩人卻慢悠悠地走在雨中。

“上京連續下了幾天的雨，如果再持續下去，會漲水。”雨聲中，白休命的聲音響起。

他一早就看出了阿綿的跟腳，的本是極為罕見的水，不但珍貴稀，更是對水族大有益。

水出現的地方，常年雨水不斷。

世間還從未有過水生出靈智的記載，阿綿應該是僅有的一例。

“就喜歡哭。”夜沉沉著臉，看向昌平坊的方向，“有本事你讓別哭。”

白休命閉上了，他沒這個本事。

雨勢兇猛，來得快去得也快，兩人回到昌平坊的時候，天上的雨已經變小了。

后院中阿纏的房間燭火通明，阿纏阿綿與陳慧三人正在桌旁玩葉子牌。

阿綿眼睛還有些紅，但緒顯然變好了。

見兩人進來，阿纏朝他們招招手，還分了他們一壺酸梅飲。

三人玩牌，另外兩個坐在一邊看，玩了一個多時辰，看著時間差不多了，陳慧收了牌，心中已經開始盤算要如何安置客人了。

阿綿可以與阿纏住在一，至于夜沉，隔壁還有一個鋪子尚未租出去，也經常去打掃，住在那里應該沒問題？

陳慧略微有些遲疑，低聲與阿纏說了起來。

阿纏倒是沒想著對方是否愿意，直接對夜沉道：“今晚你去隔壁屋子睡行嗎？”

如果不行，就讓白休命把他領走。

“可以。”夜沉在面對阿纏的時候不但很好說話，脾氣還很好。

“那阿綿……”正想說阿綿跟我，結果話還沒說完，夜沉已經將阿綿拎到了自己跟前。

“夜間得與我一起，還沒長，需要借助我的氣息維持人形。”

這個理由實在讓人無法反駁，阿纏運了運氣，最后不大高興地將妹妹讓了出去。

至于白休命，還沒提出自己的想法，就被心氣不順的阿纏掃地出門了。

夜漸漸深了，街道上空的，遠燈火盡滅，忙碌了一天的人們也都陷了夢鄉。

空置的古董鋪子二樓，約有燭閃爍了幾下，然后徹底熄滅。

鋪子二樓擺放的床并不大，夜沉躺在上面，占據了大半張床。阿綿躺在他懷里，抓著他手指玩。

從醒來之后，就一直與夜沉睡在一起，早就已習慣了。

作為水，阿綿的年紀實在太小，距離化形還很遙遠。如果蹭不到足夠的龍氣，第二天就會維持不住型，變一大團水球。

雖然經常那樣和夜沉玩，但是不能允許自己那樣出現在阿纏面前，因為一定會被嘲笑！

夜沉閉上眼，隔了一會，依舊覺阿綿在掰著他手指。

他掀起眼皮：“不睡覺？”

阿綿吸了吸鼻子：“睡不著，想哭。”

夜沉了的臉，還好，是干的。

“如果你再哭下去，我們遲早會被趕出上京。”

阿綿轉過，不高興地瞪他一眼。

“說吧，誰又惹你了？”

阿綿把頭埋在他懷里，好一會兒聲音悶悶地開口：“阿纏告訴了我阿爹與阿娘的死因。”

“因為什麼？”

“阿纏說，我們生來就被妖皇詛咒，他們為了給我們續命，獻祭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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