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星落的耳被震得疼痛難忍，腦海中一片空白，只余炸后的一線嗡鳴聲。

捂住耳朵，狼狽地蜷團。

等到痛稍稍緩解，才抬起猩紅的杏眼。

伶人們抬進來的不是祈福道，而是一箱火藥包！

難怪在箱籠里聞到的是硝石味兒！

有人混在伶人之中，妄圖炸毀這座樓閣。

可是，為什麼？

聞星落想到了謝觀瀾。

他今夜應當和其他蜀郡員一起在這里吃酒宴飲。

莫非這場炸，是沖著他來的？

此地不宜久留，聞星落扶著墻壁站起，剛邁出去一步，就被人扯住袖角。

回眸。

謝厭臣蹲在墻邊，一只手抱住膝蓋，一只手攥著的袖。

他仰起頭，清潤的眼眸里一片紅，似有淚。

他啞聲：“你別走……”

十八歲的青年，在今夜像是一個可憐無助的稚。

聞星落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你怎麼了？”

“你別走……”謝厭臣只是喃喃重復這三個字，蒼白修長的手掌順著聞星落的袖攀援而上，牢牢握住了的手腕，“你別走……”

火映照著他如玉如琢的臉。

青面獠牙的惡鬼面，在火海里顯得可怖卻又稽。

聞星落發現，謝厭臣在發抖。

因為極端的恐懼，他似乎快要不過氣了。

單膝蹲下，替他解開那半張面：“你怕火？還是怕別的什麼？”

謝厭臣的薄幾乎繃了一條線，那張貌雅致的觀音面遍布驚懼，突然之間就落下兩行清淚。

他抱住聞星落，聲音越發嘶啞：“你別走……別走……”

聞星落著他的戰栗。

不知道謝厭臣過去經歷了什麼，以致于他現在的如此扭曲古怪。

他的力氣很大，把抱得那樣，勒的聞星落也快要窒息了。

只得竭力安：“我陪著你，你別怕。”

這麼說著，心底卻升起一不安。

大火已經從頂樓燒了下來。

再不逃走，等會兒要是吸進濃煙神志不清，想走都走不了了。

定了定心神，道：“我帶你出去。”

“不！”謝厭臣卻死活不肯，依舊蜷在墻，“我不走……我不能走……”

聞星落咬牙：“我不知道你過去經歷了什麼，心里又留下了怎樣的創傷和影，我只知道你再不走，咱倆都得死在這里！謝厭臣，我這條命來之不易，我不會陪你死！”

站起，試圖去拽謝厭臣。

可是就算使出了吃的勁兒，對方也依舊紋不，仿佛恨不能把這個都藏進墻壁里。

聞星落用力過猛，冷不防撕裂了謝厭臣的袖。

整個人力的往后栽倒，結結實實摔了個屁墩兒，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眼見樓梯開始著火，不再管謝厭臣，扭頭就走。

跑下半層樓梯，又忍不住回頭。

白勝雪的青年，抱住腦袋，面慘白雙眸猩紅，里快速呢喃著什麼，仿佛陷了極端可怕的夢魘之中。

而他懷里，還抱著聞星落買給謝拾安的那盞魚燈。

聞星落記得從頂樓逃下來的時候，順手就扔了魚燈，也不知他是什麼時候撿回來的。

說不清心里是什麼滋味。

眼見火焰即將燎燒到青年的白，聞星落到底狠不下心放棄他，認命似的返回樓梯口。

聽見謝厭臣語無倫次：“別殺他們，你別殺他們……我聽話，我乖乖聽話……求你了……”

他的口吻絕至極，淚水簌簌滾落，染了他的襟。

聞星落從旁邊抄起一子，直接敲暈了謝厭臣。

費勁兒地背起謝厭臣，艱難地一步步走下樓梯。

青年看似勁瘦，可是真正背起來卻是那樣的沉重。

聞星落使出了吃的力氣，一張小臉漲得通紅，著氣道：“都是因為你我才折返回來的，要是我被你害死在這里，我變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濃煙滾滾。

聞星落漸漸呼吸困難，眼前的景象也開始模糊。

逃到三樓的時候，本以為終于能看見一點希，哪知底下的一樓和二樓竟然同時起了大火。

火勢順著樓梯和墻蔓延，把他們堵在了樓閣中層，幕后之人下了死手，不給他們留任何活路，儼然是要把他們活活燒死。

聞星落息著，雙膝一。

骨碌碌滾下樓梯，被昏迷不醒的謝厭臣得結結實實。

火海里濃煙彌漫。

蓬頭垢面，捂著不停咳嗽。

無力地想，托謝觀瀾的福，大約要死在這里了。

意識朦朧之際，聽見不遠傳來帶著哭腔的求饒聲：

“謝指揮使，這些事都是我爹干的，與我無關啊！求您放過我吧嗚嗚嗚！”

聞星落勉強睜開眼。

回廊盡頭，幾名黑暗衛面容肅殺，抬起長劍架在幾名員的脖子上，而那些員的中間還跪著個衫錦繡的年輕公子。

年輕公子一把鼻涕一把淚：“是我爹在伶人們中間安了細，特意把火藥藏在箱籠里運進來。我爹又安排心腹給你灌酒，想讓你醉酒歇在這里，再趁你不備將你燒死……這一切都是我爹的主意，我就只負責在你的酒里下骨散而已，求您饒了我吧！”

聞星落頓時了然。

這位公子是杜太守的兒子。

今夜這場炸，果然是杜太守用來殺害謝觀瀾的……

的視線落在謝觀瀾上。

青年緋玉帶，慵懶地倚在鏤花窗邊。

火照亮他的下半張臉，他骨相漂亮矜貴猶如金石雕琢，淡紅薄彎著淡漠的弧度，容極艷，一點兒也瞧不出前日在校場過傷。

他憾道：“杜太守心安排了這麼一場有趣的盛宴，可惜某今夜還有別的事，不能留下來賞玩。既然諸位是他的心腹，不妨替某在這樓閣里一番。”

客客氣氣的語氣，任誰聽了都要夸一句世子爺謙恭有禮。

可就是這樣一番話，令眾人瞬間面如土。

謝觀瀾不再管他們的求饒哀嚎，慢條斯理地轉離開。

聞星落依舊趴在地上。

的眼睛被煙火熏得很疼，淚珠子一顆顆往外涌。

勉強抬起眼睫，看見一雙黑金卷云紋靴履停在了自己面前。

了干裂的，慢慢仰起頭。

是謝觀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