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揭穿心思，聞月引臊得慌，恨不能立刻找個地鉆進去。

聞如風眉頭鎖，護在聞月引面前：“星落，大庭廣眾，你也太不像話——”

“還有大哥。”聞星落甚至不想給他一個正眼，“你要母親承擔責任，可你呢？母親在聞家的時候，你有給請過安、斟過茶嗎？你有關心過嗎？你沒有。你在私底下抱怨母親沒有娘家、沒有嫁妝，不能為你的前程鋪路，可你能進白鶴書院，仰仗的難道不是母親的面子嗎？”

聞如風大驚，指著聞星落，半天說不出話來：“你……你……”

聞如云和聞如雷也滿臉不可思議，震驚于聞星落的膽大包天，竟敢對他們出言不遜！

衛姒深深看了一眼聞星落，卻沒說什麼，很快在護衛和丫鬟婆子的保護下離開了這里。

聞青松惱怒，沖周圍指指點點的香客們吼道：“看什麼看？！還不趕走？！本貴為堂堂縣令，縣令的家事豈是你們這些小老百姓有資格議論的？！”

等香客們都散了，聞青松才黑著臉轉向聞星落：“孽！”

他揚起掌，重重扇向聞星落。

猝不及防，雪白的臉頰赫然多出五道鮮紅指印。

后，謝觀瀾眸微凜。

在聞青松怒不可遏還要掌摑的時候，他出現在聞星落前，牢牢住了他的手腕。

聞青松更加怒：“謝指揮使管著蜀郡二十萬兵馬還不夠，現在還想手下教訓兒嗎？！謝指揮使，這可是下的家務事！”

“家務事？”謝觀瀾沉聲，“聞縣令難道不知道，寧寧如今是鎮北王府的姑娘？本指揮使的妹妹，千萬寵份貴重，何時得到你來教訓？！”

聞青松瞳孔小。

不止他，就連聞月引也陡然攥了手帕。

前世和謝觀瀾打道的時候，這個人面善心黑宛如惡鬼。

別說承認是妹妹了，他本就把完全排斥在了鎮北王府之外！

可是為什麼這一世，他承認了聞星落？

甚至，還為取了小字。

寧寧，寧寧……

秋綏冬禧，永樂安寧。

他用如此好的字，為聞星落命名……

可是聞星落分明樣樣都不如，怎麼配？！

聞家三兄弟同樣面驚愕。

他們以為鎮北王府的人寵聞星落只是做做樣子，畢竟德行敗壞、蠢笨木訥，連他們這些親哥都對避之唯恐不及，那些權貴又怎麼可能對青睞有加？

可是看謝觀瀾的態度，分明不是做樣子那麼簡單。

還是說，其實是謝觀瀾偽裝得太好？

他們急切地向聞星落，試圖從臉上找到一被打后的難堪和悲傷。

聞星落垂著眼睫。

謝觀瀾革帶軍靴高大拔，覆落的影完全籠罩了，仿佛是將置于他的保護下。

他把父親擋在對面，父親的掌再也不能落在的臉上。

也許他是在演兄妹深的戲碼，畢竟他要把和鎮北王府徹底捆綁在一起。

可是聞星落不在乎。

此刻，貪圖他的庇護和溫。

謝觀瀾松開聞青松的手腕，拿手帕了指尖：“扶山，派人告訴白鶴書院山長，即日起，將聞如風和聞月引從書院除名。”

聞如風震驚：“世子這是何意？！”

謝觀瀾丟下帕子：“你們惹寧寧生氣，該不會覺得事就這麼算了吧？須知，鎮北王府有債必償。”

無論是恩債，還是仇債。

他轉：“我們走。”

聞星落跟上他。

突然就明白了，為何謝拾安他們會對謝觀瀾死心塌地。

兩人走后，聞如風急了：“爹，再過兩年我就要參加科舉，眼下正是關鍵的時候！白鶴書院是西南最好的書院，夫子們學富五車經驗富，我不能被除名啊！”

聞青松咬了咬牙：“都怪那個死丫頭！聽說老太妃也在慈云寺上香，我帶你去求求吧，你娘是兒媳婦，你也算半個孫子，興許肯幫你！說不定，還能請教訓教訓那個死丫頭！”

另一邊，翠微亭。

謝觀瀾抱著雙臂，看聞星落拿胭脂水往臉頰上蓋。

雪白又細膩通，聞青松一掌打下去就紅了，像是暈染開大片的紅蓼花，一層層胭脂水敷上去，不僅遮不住，反而更加奇怪醒目。

捧著掌鏡照了又照，一雙杏眼水潤潤的，眼尾泛著些紅。

轉向謝觀瀾，遲疑的將那半張臉給他看：“看得出來嗎？”

謝觀瀾：“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

聞星落失落：“我不想讓祖母瞧見……”

孤零零在聞家長大，磕磕絆絆久了，便養了不希別人擔心的習慣。

仿佛別人擔心，也會為欠下的人。

山風卷起發髻后面的翠綠绦。

小姑娘無措地捧著掌鏡，看似可欺，實則宛如韌的柳，很有自己的主意。

謝觀瀾忽然走到跟前，一手住的下，迫使仰起頭來。

他在小姑娘茫然震驚的目中，道：“手帕。”

聞星落下意識把自己的手帕遞給他。

是一塊四四方方的小手帕，角落繡了“寧寧”二字。

謝觀瀾掃了眼那兩個繡字，薄揚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拿小手帕干凈臉上七八糟的脂，又從懷袖里出一只白瓷小藥瓶。

他把藥瓶里的藥膏抹在聞星落的臉頰上，用溫熱的指腹一點點開。

藥膏清冽的苦味混合了青年襟上的檀香，勻一種異樣的冷香，斂而又矜貴，縷縷地鉆進聞星落的鼻息。

保持著仰頭的姿勢。

漆黑的眼瞳里，青年低垂薄薄的眼皮，細的睫在他那張秾艷俊俏的面龐上覆落影，影勾勒出他深邃高的骨相，眉梢眼角的疏冷淡漠，似乎因為春夏之的生機而多添一分溫。

不知看了多久，直到青年指腹上的薄繭刮疼了的，才回神。

驚駭于自己剛剛那一刻不尋常的心跳，下意識掙開他的手。

低眉斂目，小聲道：“我自己來。”

謝觀瀾輕嗤：“氣。”

他的藥膏很有用。

聞星落了片刻，再照鏡子時已經看不見臉上的掌印了。

兩人下了翠微亭，在一佛殿找到老太妃時，卻見聞青松一行人也在。

聞青松賠著笑臉：“我們家四個孩子，個個都是好的，又孝順又聽話。可是謝指揮使聽信聞星落那丫頭胡言語，竟然剝奪了孩子們讀書的權利。太妃娘娘，您看能不能幫個忙，稍微約束一下謝指揮使和聞星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