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盞茶前。
鎮北王府的人看見聞星落掉進河里,頓時天都塌了。
謝觀瀾一手撐在扶欄上,正要翻下去救人,謝靖突然把他推到旁邊,大吼一聲:“我來!”
明明多年沒上過戰場,可謝靖卻像是寶刀未老,拖著壯實的翻下酒樓直奔大河。
只是他水不是頂好,撈起聞星落之后,蛄蛹著往岸邊游的模樣頗有些費勁。
聞星落的鼻尖泛起莫名的酸意。
起伏的浪聲中,道:“我會游泳,我自己可以游上岸。”
謝靖聲氣:“浪頭太大,你跟小鴨仔似的,萬一被卷走,我如何向姒姒代?!”
聞星落垂下眼睫。
母親不會在意是死是活的。
“更何況……”謝靖著氣兒,“你是我閨,我救你是天經地義,別人救我還不放心呢!”
他把聞星落拖到了河岸上。
王府侍連忙撐著傘圍攏過來,給裹上溫暖的毯子。
聞星落渾,戰栗著向不遠。
不遠,聞青松從丫鬟手里接過帕子,焦急地拭聞月引的頭發和脖頸:“你本就子弱,怎麼能去河邊呢?!這下風寒,要是生了大病可怎麼辦!”
他是個唯利是圖的男人。
卻偏偏極其疼他的兒。
聞月引伏在他懷里,小臉蒼白,咳嗽得厲害。
“都是兒不好,連累爹爹下河救我……”哽咽著捶打自己的,“我也厭恨我這副多愁多病的子,總是拖累爹爹!”
“你呀,就是太懂事了!”聞青松無奈又寵溺,“你是我的兒,談何拖累?”
他生怕聞月引著涼,背起就匆匆走了。
自始至終,沒看聞星落一眼。
聞星落看著父親的背影,杏眼藏著復雜的緒,住毯子的指尖,泛出。
正出神之際,一張眉眼獷的糙臉,突然擋住了的視線。
謝靖的頭,笑道:“我帶你回家。”
聞星落一怔。
謝靖已經背起了。
他的后背寬闊健碩,伏在上頭,一點兒也不顛簸,穩穩地穿過風雨,仿佛坐在了一艘永遠不會丟下、永遠無所畏懼、永遠乘風破浪的大船上。
原來被父親背起來的時候,是這種覺。
原來父親,像船……
謝靖道:“你這小丫頭,以后遇到事兒,別總說你自己可以。我和你祖母都還活著呢,鎮北王府又不是沒人了,怎麼就非得靠自己?”
聞星落被浪卷走的時候沒有哭。
被聞月引炫耀父親疼的時候也沒有哭。
可是在大雨里,聽著謝靖這番話,不知怎的,鼻尖酸得厲害。
沉默不語地摟謝靖,將臉埋進他的脖頸間。
謝靖上本就有汗味兒,又在河里闖了一遭,裳都染上了河水的腥氣。
可是聞星落不覺得難聞。
聲音極輕:“爹爹。”
謝靖子一僵。
雨聲太大,他疑心是自己聽錯了。
“爹爹……”
聞星落又細細地喚了一聲。
溫熱的流進男人的頸窩。
謝靖抬袖抹了抹眼角,重重“誒”了一聲,步伐愈發堅定。
頂樓。
扶山為謝觀瀾撐傘,順著他的視線去,恰好看見了謝靖抹眼淚的一幕。
他笑道:“咱們家小姐是個討喜的姑娘。”
謝觀瀾的指尖多出了兩枚銀蝴蝶。
指骨牽銀蝴蝶,在指尖翩躚。
低垂的睫在眼尾拉出一線影。
謝觀瀾腦海中浮現出聞星落進王府后的種種。
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沒練過騎刀劍,讀書還有點笨,卻能俘獲祖母他們的心,令他們待如至親。
看似弱,從兇犯手底下逃走的時候,從水里往岸邊游的時候,卻堅韌頑強至極,仿佛那小小的里藏著無窮無盡的力量。
“聞星落……”
星落原野之時,太出于東方,天下既明而萬生。
謝觀瀾握住了掌心的銀蝴蝶。
…
端午過后,聞星落坐馬車去上學,順帶載謝拾安去李家學功夫。
馬車徐徐停下。
謝拾安火急火燎沖出馬車,聞星落拿著兵書,從門簾后面探出頭:“東西落下啦!”
話音剛落,卻瞧見李府門前跪著一人。
周圍不百姓都在沖他指指點點,可他恍若未聞,依舊脊背直跪姿堅定。
聞星落詫異:“聞如雷?”
聞如雷沉默地跪在那里,頭垂得很低。
昨日落水,他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他拜西南前任先鋒大將軍李昌登為師,了李家槍法的唯一傳人,師父在西南的人脈盡歸他所用,之后他又跟隨父兄去了京城,不僅在武舉中奪魁,還被天子欽點為金吾衛副指揮使。
年有為,風無兩。
醒來后,他和月引換了信息,確認他重生了。
只可惜重生的時間有些晚,錯過了拜師的機緣。
可他不甘心,因此不惜跪在李府門前,懇求他重新收他為徒。
他抬起頭,沖府門決絕大喊:“老將軍,晚輩誠心拜您為師,見不到您晚輩是不會罷休的!”
謝拾安嫌惡:“你腦子沒事吧?李老頭兒說了只收一個徒弟,我都跟了他兩個月了,你現在跑來湊什麼熱鬧?!”
聞如雷惡狠狠盯向他。
夢里,謝拾安本沒有現在這麼風。
他只是個雙癱瘓的殘廢!
都怪聞星落那個賤人!
要不是多多舌,從金味齋救了謝拾安,事又怎麼會發展現在這麼不可收拾的樣子?!
謝拾安人高馬大,他不敢板,余瞥見步下馬車的聞星落,他眼睛霎時一紅。
他起,指著聞星落的鼻子質問:“就算我們前世對不起你,大家同歸于盡也算是兩清了!可你這輩子為什麼要故意搶走我的機緣?!你恨我們偏心,可你也不仔細想想,是不是你自己做錯了事在先,所以我們才會更偏月引?!你要比上一世更加盡心竭力的為我們籌謀打算,我們才會喜歡你啊!”
聞星落被他逗笑了:“二哥可是落水發燒,把自己燒糊涂了?你說的話,我竟是一個字也聽不懂。”
聞如雷氣急敗壞:“你現在趕讓謝拾安回家,不許他再跟我師父學東西!上輩子你那麼盼我棄文從武,不惜惹來我的厭恨,也要攛掇父親把我送到師父這里學本事,這輩子我自己愿意學了,你還不趕幫我搭橋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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