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觀瀾沒他起來，只漠然地瞥向西陵樓船。

黑甲護衛們正提著一個中年男人出來，將他狠狠丟在謝觀瀾面前，“大人，他便是西陵樓船的老板賴仲良！”

賴仲良匍匐跪地，恐懼乞求，“指揮使大人饒命！指揮使大人饒命啊！”

謝觀瀾聲線溫和，“這些年，賴老板借著酒樓之便，多次在員聚會宴飲之際，借上菜上酒之名搜集政務軍要，一樁樁一件件全派人傳給了杜廣弘，可真是煞費苦心。”

“小人不敢了！”賴仲良痛哭流涕兩戰戰，“求指揮使大人明鑒，都是杜太守小人這麼干的啊！”

他膝行至謝觀瀾面前，手扯住他的袍裾。

謝觀瀾不聲地撥開平安符，避免了他的。

賴仲良苦苦哀求，“杜太守拿小人的妻兒老母威脅，因此小人不得不為他打聽消息，但小人很有分寸，給他的消息都是揀無足輕重的給！小人也是非得已啊！”

他沒有說謊，杜廣弘險些就殺了他的母親。

那日得知杜廣弘被謝觀瀾殺了，他恨不能放炮慶祝。

可他也確實干了錯事。

他只希能借著這番懺悔，打謝觀瀾。

可就算他哭得兩眼紅腫，傳說中那位“溫良謙恭”的指揮使大人也依舊始終神冷漠，連眼皮都沒多抬一下。

賴仲良心慌意，舉目四，突然看見了一道清新的影。

據他搜集到的消息，這個乃是謝觀瀾的繼妹。

瞧發髻上簪著的那金蝴蝶發簪，就是謝觀瀾命人在他表兄的珠寶鋪子里打造的，除去昂貴的金料，是請老師傅出山的手工費，就花了整整一千兩紋銀！

可見謝觀瀾對這位繼妹實在是疼得。

賴仲良咽了咽口水，抱著最后一線希，突然膝行至聞星落面前。

他哀求道：“聞小姐，我實在是走投無路才幫杜太守——呸！才幫杜廣弘做事，要是有的選，我也想老老實實當個本分的生意人啊！求您替我在指揮使大人面前說兩句好話吧？！往后您和您的朋友們來西陵樓船吃飯，我決不收您的錢！”

聞星落下意識后退半步。

從小到大，還沒人跪過。

怪不習慣的……

了眼謝觀瀾。

他也正看著。

他抬了抬眉梢，那張秾麗英俊的面龐上出現了一興味，似乎是想看如何應對。

聞星落拿團扇遮住下半張臉，“我不過是個深閨子，不懂政務上的彎彎繞繞，賴老板求錯人了。”

求錯人？

賴仲良發誓，憑他二十多年生意場上的經驗，他絕對沒有求錯人！

他絕道：“在場的人里面，能在指揮使大人面前說得上話的，也就只有聞小姐您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要是死了，們可怎麼辦？聞小姐，小人求您了！”

“爹爹！”

一道清脆稚的聲音突然傳來。

六七歲的小姑娘，腳步蹣跚地跑了過來，踉蹌著抱住賴仲良。

哭出兩串淚花兒，早而又懂事，“求姐姐救救我爹爹吧嗚嗚嗚！”

父倆抱頭痛哭。

聞星落為難。

盡管同這對父，但不覺得謝觀瀾會為了，在政事上讓步。

謝觀瀾此人手段狠辣雷厲風行，為了斬草除連杜家的幾個兒都沒放過。

他要殺的人，誰也保不住。

僵持之際，謝觀瀾笑問，“寧寧怎麼看？”

聞星落認真道：“如果是我，念在賴老板是遭人威脅的份上，大約會小懲大誡一番。但今日做主的人畢竟是長兄，究竟如何發落，還是得長兄拿主意。”

說完，看著在父親懷里哭淚人兒的小姑娘。

小姑娘養得白白胖胖，穿戴漂亮致，手腕上還戴了兩只金鐲子，一看便知是被父親捧在手掌心疼長大的。

的杏眼里掠過一抹復雜的緒。

有爹爹疼，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事呀！

于是輕而晦地補充了一句，“興許我的選擇，在長兄眼里，過于婦人之仁了。”

謝觀瀾捻著鵝黃穗子，語氣玩味，“寧寧這句話，是嫌我不夠仁慈。”

聞星落低眉斂目，“不敢。”

聞月引看著兩人，心緒百轉千回。

上輩子在鎮北王府待過，知道謝觀瀾是怎樣心狠的人。

靈機一，忽然恭敬地福了一禮，“啟稟世子爺，我倒是以為，賴老板助紂為，實在是死不足惜！他今天敢和杜廣弘同流合污，明日就敢和別人狼狽為，似這等墻頭草，就得當眾杖斃，以儆效尤！”

上輩子謝觀瀾厭至極。

這輩子投其所好，他總不能再討厭了吧？

聞月引張地等了半晌，卻聽見謝觀瀾冷笑道：“賴仲良是為了母親才被迫作惡，孝心可見一斑，并非大大惡之人，哪里就要杖斃了？都說聞大姑娘菩薩心腸，怎麼某今日瞧著，卻是心黑手狠之輩？莫非從前種種名聲，都是聞大姑娘刻意經營？”

聞月引猛然抬起頭，滿臉不敢置信。

心黑手狠？！

謝觀瀾怎麼好意思說心黑手狠？！

不過是配合他罷了！

三言兩語毀名聲，他才是真正黑心肝的人！

察覺到周圍鄙夷的目，聞月引冷汗直冒，跪倒在地，“世子爺明鑒，我不是這個意思！”

謝觀瀾沒理，只掃了一眼扶山。

扶山會意，高聲道：“賴仲良勾結杜廣弘，出賣軍政機要，念在是遭人脅迫又赤子心孝的份上，免杖斃流徙之刑，限三日繳清十萬兩紋銀罰金，往后如有再犯，當街梟首！”

十萬兩紋銀，相當于賴仲良大半家了。

可到底撿回了一條命不是？

賴仲良劫后余生淚流滿面，連忙給謝觀瀾磕頭。

謝觀瀾神懨懨。

扶山看了一眼他的臉，提醒道：“賴老板，你該謝我們家小姐。”

賴仲良忙不迭又去給聞星落謝恩。

聞星落的視線掠過臉慘白的聞月引，落在了謝觀瀾的上。

所以，他繞了這麼一大圈，其實是想給撐腰？

他要讓在場的人知道，聞星落不是空有虛名的鎮北王府繼，而是有話語權的主子……

賴仲良抬袖抹了抹淚，“這次要不是聞小姐出言相救，賴某命危矣！上回扶侍衛奉指揮使大人之命，特意去我表哥的珠寶鋪子里，為聞小姐定制了這支金簪，想必聞小姐是喜歡這種首飾風格的？趕明兒我就去找表哥，再為聞小姐訂制幾件首飾，以報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