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觀瀾頓了頓，質疑，“那不是某種流行的妝容嗎？”

聞星落：“……”

并不是！

進了監牢，聞星落瞧見甬道兩側掛了長長的羅紗步幛，用以遮蔽兩側骯臟腥的牢房，想必是謝觀瀾剛剛安排的。

穿過甬道的時候，聞星落嗅到空氣里彌漫著鐵銹和腥味，各間牢房里傳出痛苦哀嚎，也有不囚徒以極盡惡毒的言語咒罵謝觀瀾，但側的青年面如常，薄甚至愉悅上揚，仿佛是一頭以這些負面緒為食的兇。

聞青松被關押在最里面的那間牢房。

隨著獄卒打開鐵牢門，謝觀瀾進了旁邊的影里，把空間留給了聞星落。

聞青松瑟在角落，渾遍布鞭傷，前世最講究面的男人，此刻狼狽而又可憐。

他聽見靜，忍著疼痛睜開眼。

看見踏進監牢的人，他眼睛一亮，“星落？！”

他還不知道他獄，是聞星落的手筆。

“我被關了一天一夜，你哥哥姐姐都沒來看過我，我還以為他們要與我這當父親的割席決裂！”聞青松慨不已，“現在看到你，我就放心了。想必是他們忙著為我奔走求，無暇探，所以才派你代表他們前來。我就知道，他們個個都是孝順的。”

他自顧說了一通，又嫌棄地掃了眼聞星落，“你也是，怎麼都不知道給我帶一干凈裳，再帶些好酒好菜？我慣是要臉面的人，這副樣子，如何出獄？！你走吧，月引來接我出獄！”

聞星落看著他，“姐姐不會來了。”

聞青松皺了皺眉，“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無論是聞如風還是聞月引，亦或者是另外兩個人，都不會來探你。他們唯恐父親玷污了他們的名聲，已經宣布與你斷絕父子關系。”

怕聞青松不相信，聞星落把翠翠帶回來的那張通告遞給了他。

聞青松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完，漸漸紅了眼睛，一雙手抖如篩糠。

聞星落依舊看著他。

他素日里常戴的那頂瓜皮小帽不知丟在了哪里，兩鬢似乎在剎那間生出幾縷白發，他向來喜直脊背擺出威，可隨著他看完那份斷絕關系的通告，他的脊背以眼可見的速度佝僂了下去。

不論前世還是今生，聞星落都覺得，盡管父親唯利是圖，但他的的確確是著那四個人的。

否則，摳門如他，又為何會心甘愿拿出大半俸祿，栽培聞如風兄弟三人，為聞月引采買胭脂水綾羅綢緞？

瞧瞧，即便聞如云和聞月引為了屯糧敗家底，到最后他也只是輕拿輕放，不曾真正地懲罰他們。

聞星落永遠記得，前世自己被奪走婚事，孤零零關在高樓里，趴在窗前看聞月引替出嫁的景。

父親滿臉不舍，抹著眼淚送了又送，從后宅送到府門外，又追著花轎，從府門外送到了熙熙攘攘的街頭，那般珍重的態度，像是對待一件天下無雙的稀世珍寶。

那呢？

算什麼？

是聞家最多余的人。

聞青松著通告，兩行渾濁眼淚滾落，仿佛剎那間年邁了十歲。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抬袖了眼淚，怨恨地瞪向聞星落，“你是不是想讓我知道，你比他們孝順，比他們懂事？！你想讓我后悔，前半生疼錯了人！可我告訴你，就算你求了鎮北王放我出去，我也不會多看你一眼！你打小就心機深沉，這張斷絕關系的通告，定是你欺騙慫恿他們寫下的！”

聞星落平靜道：“我這些天，一直在想一件事，為何我為父親汲汲營營，卻得不到你的疼。為何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卻得不到你的憐惜。當真是因為我在娘胎里搶走了姐姐的養分嗎？恐怕不是的。畢竟，連我都能從老嬤嬤那里得知姐姐弱的真相，父親作為一家之主，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細細打量男人的臉，旋即如同孩般彎起眉眼，“我猜，其實是因為我的容貌，比姐姐更像母親吧？”

捕捉到聞青松驟然小的瞳孔，知道猜對了。

和聞月引雖然是雙生姐妹，但悉們的人都能看得出來，的眉眼和態，要比聞月引更像母親一些。

“你怨恨母親，于是你把所有的恨意都傾瀉在了我的上。你毀掉我的前程，剝奪我的命運，你刻意在我面前和聞月引上演父深的戲碼，似乎看見我痛苦，就像是看見了母親痛苦……”聞星落聲音涼薄，“從一個孩子這里獲得報復的快，聞青松，你可真是個廢啊。”

聞青松猛然瞪圓了眼睛。

被當事人穿了見不得的小心思，他發抖渾戰栗。

他突然惱怒地吼一聲，試圖去掐聞星落的脖子。

聞星落避開他的手，一腳把他踹了出去。

匕首的寒芒映亮了清冷的眼眸。

結束要結束掉骯臟的一切時，始終藏在影里的謝觀瀾突然喚道：“聞寧寧。”

聞星落眸微凜，一瞬察覺到他聲音里的危險警告。

毫不猶豫地提起裾轉離開，如歸巢的小鳥般直奔謝觀瀾而去。

就在出牢房的剎那，那座牢房的地磚猛然炸開！

謝觀瀾擁住聞星落。

鋪天蓋地的灰塵里，無數寒鐵打造的尾蜈蚣鉤呼嘯著襲向兩人！

謝觀瀾拔出狹刀。

刀刃相撞，激起燦爛的火花。

聞星落向囚牢。

聞青松被炸得半邊子全是，一只手臂徹底斷了，只剩下薄薄的皮還連接著，兩名蒙面黑人把他拖進炸開的地，瞬間消失不見。

剩余的黑人功夫極好，明顯不是蜀郡邊陲能培養出來的高手，可他們并不戰，與謝觀瀾稍作纏斗就退了回去，打開了綁在手臂上的金弓弩。

聞星落面一變。

見過這些金弓弩。

前世皇家獵場，跟在太子邊，在大高手的上看見過這種金弓弩，據說是東宮的一位幕僚設計出來的，那位幕僚來歷神，也姓謝，眾人都稱呼他謝三爺。

“小心梨花針！”

出聲提醒謝觀瀾。

下一瞬，改造過的弓弩出無數暴雨梨花針！

謝觀瀾面如常，手中狹刀運轉到了極致。

所有梨花針被打落在地時，那些大高手已經不見了，牢房里一片狼藉，只剩殘留的漬。

謝觀瀾收刀鞘，語氣淡淡，“寧寧見過金錯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