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秀想自家小姐以往肆意張揚，對不喜之人慣是理也不理，或幾句話打發走，如今倒也斂了起來。

“啊——”

旁忽地響起一陣驚呼，梅爻朝下去，便見一名甲士被撞飛出去十余丈遠，兜鍪滾落一旁，虎槍手，甩落一旁，順著槽還在淌。那只撞飛他的野豬瘋了一樣調頭又朝他襲來，被臺上弓弩手一箭擊中，卻也只是趔趄了一下，便又重新尋找目標！

失了防護的甲士被替換掉，儼然人與畜生的車戰。三頭野豬均已傷，一頭被刺瞎只眼，兩頭被刺破腹，灑一地，卻仿佛不知痛般瘋狂沖擊，不躲不逃，直至力氣盡失、流盡，再無法彈，而下場近戰的甲士卻瞧得清楚，幾頭畜生的眼睛從發起沖擊至死，都是兇殘狠，未見一懼意和退意，這與畜生天生趨吉避害的本能不符。

一片嘈雜聲中，響起陛下沉的嘆息：“三頭豬，換了三波全甲勇士才制住，試問你們明日狩獵，打算帶多人去？”

現場雀無聲，細想人人心驚。若是明日山，遇見的盡是此等兇，實在難以想象。

李琞起，在長長的甕城檐廊下緩緩踱著步子，將場眾人挨個打量過去。裴天澤按劍護在陛下側，寒意令所過之人心驚。

“春蒐早早便開始籌備了，朕竟不知，籌備的是這等‘圍狩’之道！是誰如此用心，啊？”

一聲冷厲呵斥，令場所有腦袋又伏低了幾分。

“朕虧得是換了春蒐護軍，也虧得是陸離仔細，篩山查出異，或免一場禍事！你們當中，此前不只一人給朕上書，參陸離放浪無狀、治軍無方，參西北軍燒食、藐視圣威……朕告訴你們，他若不‘吃掉’這些畜生，今日被吃掉便是你們、是皇子、是臣工，是朕！”

這一聲比一聲嚴厲的呵斥，令在場眾人大氣都不敢出。約莫是過于激，李琞喊完突然咳了幾聲，近首的丞相勸道：“陛下息怒，龍要！若有心懷叵測之人，此事也并不難查，陛下萬勿因此慪傷圣躬。”

此言一開，接二連三的徹查之請便番響起。

梅爻有些疑地向嚴彧，不懂他是想挑起風浪，還是只想給西北軍立威。可覺著，陛下若是要查，便不會有今日大張旗鼓這一舉。

果然李琞止住大家的呼聲，似有些無力道：“朕不查。這不過是些宵小作祟，比這再大的風浪朕都經歷過，想用此等劣技攪起風云，朕不上當！是誰存心不正，行事妄悖，天知，地知，他知，朕也未必就不知。朕今日只想告誡在座諸位，不論是為人子還是為人臣，還需心存正念，若一意孤行，國法嚴刑便是為爾等而設！”

瞧著眾人再不作聲，他聲音和緩下來：“天澤，既是你軍中所涉之事，你看著理吧！朕乏了，也再不想看這些齷齪事。”言必由高盛扶著，帶著幾個護衛便要下樓去，行了一半又回道：“諸皇子臣工便看完再回吧！”

盡管現場之人都想盡快離開這是非地，可有了陛下這句話，也只能著頭皮把屁焊在椅子上。

裴天澤朝下方高臺上的陸離點點頭，便見陸離嘿嘿一笑，左右晃了晃被青銅兜鍪久了的腦袋，朝前走了幾步，高聲喊道：“怎麼樣諸位？可看得過癮？我這籠車中，還有熊、豺、鷹，也都各有風姿，只不過今日無暇給大伙細賞了，那后廚中水還沸著，哪位貴人若有興趣，晚些時候可來我軍中吃！”

他說罷朝籠車揮揮手，幾個兵士抬了死去的野豬進籠，幾輛車又“哐啷哐啷”地退了出去，只有地上漫灑的猩紅跡，昭示著不久前這里曾是片獵場！

眾人見這位帶著混之氣的將軍，叉著腰著地上跡一笑，都不由地生出一寒意，似乎今日的“雜戲”才演到裉節。

陸離抬眸掃了眼樓上的人，那雙如鷹隼般的眸子里攝人，久浸場的看客們都不一凜，這哪是傳說中的浪兵，這明明是雙鷙的殺人眼！

陸離勾著角一抱拳，那笑卻未達眼底：“諸位，既看了這不凡之戲，也該認識下這些畜生的管帶之人！來呀，都帶上來！”

一隊帶刀護軍著七個五花大綁、面慘白、戰戰兢兢的人跪到了高臺下。

“諸位，這幾位正是這南苑苑的管事。”他躍下抬去，緩步走向其中一人，手里虎槍一抬，嚇得對方一個哆嗦，閃著寒的槍尖挑起了對方下，陸離帶著些笑道：“你且說說，你在這苑中，是何職責？”

那人嚇得結結，語不句道：“回、回大人，小人負責登、登記和巡查山種類、數量，還有……”

他話未講完，便覺槍尖又往上挑了一點，已有珠冒了出來。

陸離噙著笑問他：“那本將軍吃了你幾頭畜生，你賬簿上可記好了？”

跪地之人臉煞白，立時咣咣叩頭：“將軍饒命！這馴一事，實在與小人無關，大人明察！大人饒命！”

陸離著臉道：“陛下圍獵，卻有兇邪蠱山林，你敢說不知？”

這兇野將軍問話刁鉆，竟讓對方一時無法作答！

跪他旁邊一個品階稍高的管事瞪眼怒道：“你這西北豎子！你不過是個護軍，便是我等有錯，自當付有司查問，你將我等捆綁至此，當眾辱刑問，于法不合！”

“哈哈哈！”

陸離放肆大笑，長槍一指道：“好，你也算是個有種的！”

他冷哼一聲返回高臺，喝道：“本將十歲從軍，骨頭砍過不，還未遇到能崩我刀刃的！我告訴你們，什麼有司不有司，本將尊的是上令，行的是軍法，既在我轄做禍，必我軍法嚴懲！來呀，刀斧手準備！“

一聲令下，七名手持剛刀的黑甲護

軍站在了跪地七人后。

“斬！”

跪地之人未發出一聲響，七人頭已滾落在地。

箭樓上一時紛紛，尤其眷們何時見過這等腥場景，驚呼的有，捂眼哭的也有，一時一團。

而嚴彧早不著痕跡地挪至梅爻前，微微躬，雙手撐在沿欄上著下方行刑，高大的軀堪堪擋住了后的梅爻和盧婉。

后知后覺的人們似是才意識到，這支回來的西北軍，哪里是放浪形骸的兵油子，實在是敏銳又可怕得很！不人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向場兩位西北軍的首領，一個泰然自若地觀刑，一個恭肅立，一臉肅殺！

由兵可知將，由將可知帥，一個陸離已是不好惹，樓上這兩位便更人忌憚。

心思深的不免開始回想嚴彧這位西北帥回京的樁樁件件，總覺似在醞釀著什麼。

被足的李晟此時也得到了消息，這場殺儆猴的戲他不在場，此等場合下缺席，實在容易招致猜忌。浮玉冷笑著看他懊惱地在屋里轉來轉去，笑完了才又堆起笑臉，捧了溫水和丹丸，聲道：“殿下勿燥，該服藥了。”

他接過丹丸，抬頭瞧見浮玉那張閉月花的人面，倒也順氣不，只仍淤堵道：“你是個婦人，不懂本王所窘境。衛尉徐崢死活不要的這支西北子兵，哪里是驕縱的烏合之眾，本王也是剛得線報，回來的是嚴彧的天字營！”

第49章

一場“雜戲”,看得一眾貴們幾乎個個小臉煞白，從甕城箭樓上下去時不免要人攙扶。貴人們神肅穆地離場，再不見來時好奇和打趣的喧囂。

托嚴彧遮擋的福,盧婉沒見人頭落地那腥一幕,卻也被現場煞氣浸染，死死抱住梅爻胳膊不撒手。五皇子的表妹虞晚也不知從哪湊過來，一把扯住梅爻角，怯怯道：“梅姐姐,我也害怕……”

梅爻心下嘆息,怎麼們都覺得，是個不怕的麼？

路過嚴彧邊時,梅爻臉便不大好看,莫說一早那溫巧笑沒了，竟看也未看他。

嚴彧見一只胳膊掛一個,走路都有些不利索,便曉得是在怨他狠辣,嚇到了們。

他鼻尖,一臉委屈。他也沒想讓這些姑娘來,奈何陛下傳的旨意是“都來看戲”,不懂憐香惜玉的分明是那老頭兒,可不是他！

梅爻來時乘坐的是轎，此時邊兩個姑娘都抱著不撒手,一頂轎子斷然是坐不下三人的,打眼了，見不遠竟停了輛馬車，一打聽竟是嚴瑢的。他昨日被公事，今日一早才趕到,便直接來了這里。

聽聞幾個姑娘要借車，嚴瑢帶著笑意，開口干凈和：“沒問題，我先送你們。”

嚴彧下得箭樓，剛好瞧見那抹影上了他大哥的車，嚴瑢和隨侍松墨坐在車轅上，一邊一個。

嚴彧黑了臉。

他看了眼天澤，天澤撓撓頭：“爺，這活兒天禧干更合適……”

嚴彧死死盯著那緩緩駛走的馬車，咬牙切齒：“就你！”

天澤：“……”

沒辦法，離了西北軍，爺還是爺！

天澤嘆口氣，大步流星去追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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