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彧道：“陛下準了？”

“準了，季大人搬出天象國祚，陛下豈能不準。”

“這麼說，那被足的母子三日后便自由了！呵，老國丈連死了都能再救他們一次！”

嚴瑢慨：“怎麼說老國丈也是保著陛下穩坐龍臺的，陛下仁德，總要好生送一程。屆時滿朝素服，六宮舉哀，又是一場大事。天澤是趕不上了，但愿穆丹能穩住不出子！”

他這話似有深意，嚴彧眸又深了些。

端王府上，從大將軍府回來的李姌，剛過垂花門便見抄手游廊上坐了兩個閑聊的小婢子，倆人一見撒便跑！

玉玲喝道：“回來，好沒規矩！”

兩人怯怯行近，噗通跪了下去。

李姌并不認識倆，自嫁過來只當換個地方住，只要邊人伺候得好，旁的都不在意。玉玲卻認得，這是在浮玉之前，端王爺寵幸的那個卑妾趙氏的婢子。板著臉瞥了眼西廂，冷冷道：“別打量著王妃好兒，由得你們放肆！放什麼風呢，坦白講！”

兩個小婢子囁喏著說不利索，便聽李姌道：“誰在趙柳兒房里？”

聲音淡漠，卻又十分篤定，加之玉玲怒喝，其中一個終于結結道：“是、是前院的盧榮侍衛……”

李姌突然無聲一笑，繼而干脆咯咯笑出了聲。

邊三人見王妃這副樣子，一時都有些無措，竟不懂是喜是怒。

李晟因為貪饞浮玉傷了本這事，李姌是知曉的，許多個夜里，院子里響起浮玉撕心裂肺的聲，也是聽見了的。相比于其他人幸災樂禍，李姌只有麻木。

而李晟不在府中時，李姌還見過馬侍忠鉆浮玉底。

只覺好笑，這巍巍赫赫的端王府，竟也不比長公主府更干凈。

玉玲小心地喚了一聲：“小姐……”

李姌止了笑，眸一瞬間冷了下來：“賜死吧。”

是夜，李晟破天荒進了李姌的房。

李姌沐浴完坐在銅鏡前，由玉玲幫絞發，便見鏡中多出來一道高大影，停在了玉玲后。

“本王的王妃，今日好生威風啊！”

李姌并未回頭，只對著鏡中淡淡道：“原也不關我的事，可撞到我眼前了，我若不理，倒下人笑話王爺失了尊貴，要跟侍衛共用一個人。”

“你……怎的如此刻薄！”

李姌不理他。

李晟惱怒，沖玉玲道：“滾下去！”

玉玲看了眼小姐，聽話地退了出去。

李姌拾起篦子一下一下梳發，緩緩道：“母親養在長公主府的死士都不見了，三日后祖父出殯，這已是他落土前，你們最后盡孝的機會了。”

李晟哼笑一聲：“老爺子半生都是為我，倒比他的親孫子心更多，最后再助我一回，他自然也是愿意的！”

李姌向他，他本生了副好樣貌，幾個皇子中算是拔尖的，可此時竟讓李姌覺得丑陋無比。

偏開頭，繼續一下一下梳發，再不理他。

大約是這副姿態讓他覺到了冒犯，他突然上前一步掐住了的脖子！

李姌手中篦子落地，只覺逐漸不上氣，兩只細弱小手使勁拍打抓撓頸上那只大手，一張小臉很快憋出紫紅。

李晟終于松開了。

李姌大口大口氣，并未覺著怕，只有氣和恨！

若是之前，他敢如此對，必定要吵鬧，要讓母親長公主做主，甚至找太后去告狀。可如今不同了，學乖了，也認命了，不再跟他。

可李晟似乎沒想放過，他朝欺近幾步，帶了些狠和邪道：“你殺了本王的妾，那今晚便由你來伺候本王！哦，你是本王的王妃，你本就該伺候本王，幫我！”

李姌面上紅未褪盡，脯起起伏伏。見他眼里沒有毫，若說不怕是假的，可仍穩著聲音，平和講道：“祖父在治喪中，看在他幫你的份上，你也不該如此。”

李晟邪邪一笑：“你怕了？還是……你也嫌棄本王？覺得我不行？”

李姌淡淡道：“你想多了。”

李晟突然暴怒：“你也不必裝出這副貞孝模樣，當我不知你往日秉？你與姑母沒有吃同一個男人？不是你將外祖父氣得吐？你昔日癡纏嚴彧時，不是還……”

“夠了！”

李姌突然大喝，只覺自己好不容易平復的沉疴舊瘡，又突然被割開來，撒著鹽。

一雙眼睛通紅，既有淚又有火，炯炯瞪著李晟，半晌才無力又絕般道：“你究竟要如何？我既嫁于你，便與你在一條船上，我自是盼你好的，可你非要鬧得不得安生、將船掀翻不可麼？”

李晟也在暴怒中重地息，竟莫名地沒有再發作。他看著這副脆弱又倔強的模樣，確是頭一回見。

他杵在那兒良久，直到氣息漸漸平穩，彎腰拾起了掉在地上的篦子，給放回了妝臺，轉道：“讓玉玲伺候你，早點睡吧！”

直到看著李晟高大的影消失在門外，李姌才力般跪在地上。

第82章

李茂近幾日晴不定,除了他的近侍靜檀，府中下人能不靠近他，必定會離得遠遠的。

他寢室失竊一事,一個值夜的侍衛和兩名室婢子被賜死,可憐這三人到死也不知主子丟了什麼。

他昨日進宮，又見虞妃在抹眼淚，背地里問了大丫鬟山嵐，得知是給太后問安時,遭了怡貴妃辱,被指一藥氣，太后的面沒讓見,勒令回宮沐浴后再來,等再去宜壽宮，又被當著太后面懟,說各宮妃嬪都來過了,偏太后要睡了來了。

后宮這些不見腥卻惡心的手段,李茂從小浸染,其實他封王后虞妃的日子好過許多,可如今皇后失勢,怡貴妃眼睛長到了頭頂,李晟已不看在眼里，便盯住了虞妃和兩個有小皇子的妃嬪,逮到機會必定要敲打一番。

他安好母親,往九皇子府上走了一趟，對這個小自己三歲的弟弟，李茂十分謙遜，委婉表達了希他榮登大寶的誠心,還送了件難得的龍玉奇石。今日虞妃便收到了怡貴妃賞的方空綾和浮錦。

李茂回府后，先是傳書往并州，稱朝廷已有新的刺史人選，是左仆僚屬馬鈺，不日便將啟程上任，令其聯絡各級員，“接好”這位九皇子的嫡系，酒財，盡投其好。

寫完默坐了一會兒，扭頭瞥見那只被損毀的漆柜，臉便愈加不好。里面的三封信，他燒了兩封，留了一封，那是梅敇死后，駱文斌反水投靠他的投名狀。

好幾次夜里，他一手著信，一手捧著繡鞋，很想做些什麼，可理智告訴他還不是時候，他不能在未穩之前，先了別人的靶子。冷靜下來，他甚至想，或該補救一下在玉賢莊的冒犯之舉。

梅爻今日由梅閶和梅六陪著，與幾位玉石老板吃了頓酒。因南境一批玉石北上途中出了些岔子，水路上沉了一些，導致付不利，梅爻不得要敬幾杯、圓幾句，回府時小臉紅紅，已有些微醺。

梅六以往跟著世子跑慣了不覺有什麼，可瞧小姐這模樣便有些心疼，一臉憂地撞上如離，便不免慨：要是世子還在該多好啊！

楊嬤嬤熬了些醒酒湯，還沒等盛出來給小姐喝，便聽聞小姐又要出府，問了才知是應了平王府芾棠小姐的約。

端了湯來，見小姐已換好衫要出門，便不放心道：“什麼大不了的局，不去又如何？”

梅爻嫌湯太酸，喝了一半便放下了碗，隨口道：“是之前應下的，我被飯局耽擱久了，這會小芾棠恐已經到了，我再說不去實在不妥。嬤嬤放心，只坐那兒聽曲，累不到的。”

楊嬤嬤便又囑咐風秀，務必照顧好小姐，喝了酒別吹風，飲食也都仔細些，這才送著們出了門。

青云臺是京中權貴們最聽曲觀戲之，小芾棠聽聞鼎鼎大名的樂師谷子蕎譜了幾首新曲，今日頭一遭嘗鮮，求了大哥出面才約到這個點，是以早早便來候著，眼瞅著約的時辰到了，卻被告知梅姐姐有事絆住了腳。

小芾棠自己聽完了幾首曲兒，懨懨地剛要回，便見門外行來一道明艷艷的影，雙眼頓時一亮，迎上去道：“梅姐姐你怎的才來，曲兒都聽完了！”

梅爻面帶歉意：“實在對不住，要不然我請你聽戲吧，不是說這里的戲也唱的妙，我還沒聽過，你陪我？”

小芾棠打量著白里的雙頰道：“梅姐姐你是否喝了酒？”

其實梅爻回府后已漱口更，熏了香，周并無酒氣，可此時微醺的狀態卻掩不住。淡笑道：“是飲了一些，不多。”

話雖如此，那戲演了還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人已睜不開眼，小芾棠不經意間扭頭，便見腦袋突然一歪，風秀尷尬地去扶，小芾棠嘆氣道：“跟我客氣什麼……風秀你扶去堂睡吧。”

青云臺常有十天半月泡在這里的貴客，是以宿極為舒適講究。梅爻倒在暄的榻上，頭一挨著枕頭，幾乎立刻暈了過去。待到風秀給了繡鞋，卸去釵環，褪去罩衫，松了帶，已都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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