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蛇,是他給華清晝取的外號,花是華的諧音,他蛇,是因為他們把華清晝從鬼門關撈回來時,他睜開眼看他們的一瞬,玉衡只覺進了一條冷又戒備的毒蛇眼里!
他喊了幾聲不見回應,堵著氣剛要折回,忽聽林中響起華清晝十分吃力地喊聲:“我在這兒,快來幫我!”
玉衡尋著聲音找過去,便見華清晝背了個人正往上爬。他是真的在爬,背上的人得他直不起腰,山勢向上,他只能手腳并用馱著人挪,他旁還有個姑娘在扶著,哭唧唧的,時不時提醒他小心。
玉衡道:“怎麼回事?這救的誰?”
“費什麼話!我背不了,快幫我!”
華清晝雖比玉衡大,可論力氣,他一個文弱書生,實在抵不過一腱子的半大小子。
玉衡舉著火把去照,那姑娘下意識偏了偏頭。再看華清晝背上的人,竟是個老頭,年歲似是比央宗小些,此刻已經昏迷。
“拿著照路!”
玉衡把火把給姑娘,從華清晝上扶起老人,腳下扎穩將人背上,穩穩起道:“快回去,我師父自己在上面呢!”
央宗見崖下映出火,又聞講話聲,干脆迎過來,見玉衡背個人腳步匆匆,小姑娘舉著火把小跑跟著,華清晝氣吁吁地落在后面,一瘸一拐,似乎也帶了傷,卻是最先朝他喊道:“宗老您快救人,老先生傷得不輕!”
昏迷的老人被安頓進馬車,央宗細看,只見他已面發青,雙閉,額頭、臉頰都有傷,上也片片跡。他又看了眼一旁的姑娘,與玉衡差不多的年紀,眼睛紅紅,一臉焦,淚水、水在臉上和了泥,上也沾了。兩人衫雖都破損不堪,可觀材質樣式,卻非普通人家所穿。
華清晝著補充,聲音有些激:“宗老您可知他是誰?他是大齊一代國士容崇恩老先生!這位是他的孫容桉,那些西北兵正是護送他們回京的,卻遭了山匪,他們連人帶車翻下崖,僥幸撿了條命,只是……”
“先不說這個!”央宗揮著手打斷,“你去車尾取我藥箱來!”
聽聞老人家要施救,容桉立時雙膝跪地,重重叩頭,帶著哭腔道:“多謝先生救我祖父!”
央宗一邊搭脈,一邊道:“起來說話。你祖父他有肺疾未愈,該用藥養著,可還有藥?”
容桉搖頭,忍著哭道:“藥在車上,細都被劫了……”
“把他上褪掉,我看看外傷。”
小姑娘又著去幫祖父解,玉衡在旁搭了把手,服一掀開,腹部竟有條半尺來長的傷口正冒著,是利刃劃傷,央宗看了,所幸傷得不深。
“拿刀尖藥!”
華清晝麻利地遞上,棕黃藥研磨極細,鋪在傷口上瞬間被浸。敷了藥,又用裹簾纏好,央宗又拿出了一盒長針。容桉見慣了大夫為祖父施針,可這針竟與所見過的閃亮銀針不同,它通漆黑,著邪。也未見老人家燎火燒針,便這麼一針接一針,扎在了祖父的五大上。
小心翼翼問道:“敢問老先生,我祖父這一傷病,要麼?”
央宗沉穩道:“遇到我便死不了。”
傾,果見昏迷之人口起伏漸重,面也不似最初的青灰,有了一氣。
央宗收了針,讓人
給他穿好上,又道:“雖是死不了,確也十分兇險。他沉疴未愈,斷了藥,又失過多,留在這里不行,得趕進城去。”
停了許久的馬車終于又跑了起來。車里空間有限,華清晝跟玉衡坐去了車轅上,容桉在車半摟半抱著祖父,以免車搖晃再傷了他。容桉一顆心七上八下,想哭,又不敢哭,見對面老先生閉了眼小憩,更不敢打擾,只時不時抹眼淚。
馬車終于駛出了山路,拐彎進了寬闊平整的道,跑得更快更穩了些。
一陣急促地馬蹄聲傳來,玉衡抬眼看去,便見一隊悍馬眨眼間飚至近前,與他們的馬車而過,帶起一陣風,向著他們來路奔去,又極快地沒夜中。
華清晝雖未看清馬上之人,可敏的神經頓時繃起來,催促道:“再快點,玉衡,趕走!”
玉衡也似嗅到了什麼,朝車喊道:“里面坐穩了啊!”
隨著他揚鞭高喝,馬兒發足狂奔,朝著前方更快地躥行出去。
嚴彧帶著裴天澤及十多名弟兄,打馬狂奔了四五個時辰,本來想給恩師個驚喜,半路卻聽聞山路上出了事,急匆匆趕到時,只見了滿地腥。
周遭的氣和殺意似乎仍未散盡,嚴彧站在夜中,紅著眼道:“十五名弟兄,容師傅和桉桉,我要一個都不能,跟我下去找!”
尸被一一抬上來,十五名便的西北護衛,一個不落地擺了一排。
肅羽沉聲道:“馬和車都找到了,馬已死,車已毀,車上細卻未見,容師傅和桉桉小姐也未找到……是山匪麼?”
天澤著趟地上的弟兄,眼里泛著猩紅殺意:“是他娘的什麼山匪,能連殺十五名西北狼衛?”
嚴彧眸發寒,朝肅羽道:“去調兵,便是把這一帶翻過來,我也要生見人,死見尸!”
第89章
嚴彧在百余里外的興隆縣翻山時,央宗已帶著他要找的人進了梅府。
梅爻未料央宗自帶病人來,更未料這病人竟是辯經那日聞及的一代國士容崇恩。老先生自府后便一直昏迷,他那個小孫容桉說想見平王府的嚴將軍,可他當時不在京中,容老又病重,便只能先在梅府住下,由央宗醫治,另著人給嚴彧送信。
嚴彧接信后帶人馬不停蹄往回趕,梅府已是第三日晌午。他一面,忍多日的安榕好似終于尋到了釋放驚懼和不安的出口,撲進他懷中嗚嗚地哭,單薄的微微發抖。
嚴彧安了幾句,便把托給天澤,自己去看恩師。容老已蘇醒,肺疾也住了,只腹部有傷需要將養。
容崇恩住的是瓊花閣,窗外便是絕園景。特別是那株越窗的白蘭,此時開得正盛,玉白纖盈的花瓣藏在碧油油的枝葉間,好似俏仙子好又靈。花窗半開,馥郁的甜香飄了滿屋。
梅爻便坐在白蘭花下,閑閑地打絡子。
風秀看小姐似無意識地捻著線,提醒道:“再,便要真死團,解不開了!”
“哦。”
松了手。
風秀扯過那幾縷線,細細捋順,嘀咕道:“大晌午的,偏在這里坐著……”
“我自家的園子,坐不得?”
“自然坐得,那樓上屋里您也坐得!”
梅爻抬頭了眼花窗,低頭道:“人家故人敘話,我湊的什麼趣。”
“那您不能拿本書坐這兒?偏要拿線,您曉得,我也不擅長這個啊!”
梅爻:……
一道玄青影悄無聲息靠近,站在了梅爻后的花枝下。
風秀最先看到,彎一笑道:“小姐坐了這麼久,奴婢去沏壺茶來,給您潤潤。”
“也好。”
梅爻應著,拾起風秀未捋順的線,一下一下地繼續解。
悉的聲音自后響起,帶了戲謔:“小姐心思纏,這線可解得開?”
手上一頓,自是知曉誰來了,卻未回,刻意了角幽怨道:“說得也是,我自己還絞著,解什麼線?”端起線笸籮便要走。
下一瞬,卻被人從背后抱住。
“我解!”
他蹭著的耳朵,輕聲道,“你的心思,我解,別不理我。”
悉的氣息包圍著,呼吸間全是令心的味道。手上的笸籮被他走,又放回了石臺上,人也被他轉面向他。
“讓我看看怎麼解……”
他歪著頭打量,見一雙眼睛帶著癡怨,涂了口脂的雙水紅潤澤,只微微一抿,便勾出他莫大饞意。他扣著那細腰往自己按了按,以額相抵,開口都啞了幾分:“你是因進門時,我抱了?”
盯著他前襟上的紋飾,手指沿著花紋無意識的描摹,卻不作聲。蔥白指尖帶了些不輕不重的力道,隔著纖薄布料在他前游走。雖是無心,卻引得他氣促了幾分。他使壞般頂著的手指,便見手一頓。
他笑著解釋:“容桉出生在西北狼煙中,父母已亡故,只剩祖父。其祖父為我傳道業,自便養在我父王側,視我如兄,你莫多想……哦,和天澤是有婚約的。”
仰頭看他,見他目坦,又藏了得意,似乎吃味兒,他頗為用。
輕哼一聲道:“多想什麼?似這等兄長,我也是有幾個的!我父王有三個義子,昔日在南境,其中一個還差點揍了對我不恭的一個小奚奴……”
嚴彧瞬間黑了臉。
忍下心中得意,滿眼深地捧住他的臉,開口:“彧哥哥,我使脾氣,只是因為我想你了,偏見不到,又抱不著,我好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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