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知道了？”

“這能瞞得住？”

嚴彧挑眉,也不怎麼在意。

高盛不放心地囑咐：“你等會跟陛下好好說,可別由著子頂撞。”

他隨口應道：“好。”

李琞已經回了含元殿后面的偏殿休息,方才經歷那場風波,他此刻躺在羅漢床上,仍覺氣翻騰，張天師伺候他服了藥,正一下一下給他肩。

李琞閉著眼,聞及走近的腳步聲，擺了下手，張天師退去了一旁。

他朝嚴彧道：“你如今是愈發膽大了！上回調黑龍衛，就為綁架李姌,這回又是沖誰呀？”

嚴彧原地站了一下，袍下跪，倒也直言不諱：“李茂！”

李琞龍目凌厲，視他良久，見他不躲不避，亦無愧，耐著子道：“李茂跟李，朕已命人在辦了，過幾日便下明旨，你還折騰什麼？”

見他遲疑，李琞又道：“黑龍佩是朕給央央的，又給了你，原是個信，可你倒好，一而再地調朕的暗衛，你究竟想干什麼？你能不能消停些？”

嚴彧打量著陛下神，眼里都是，疲憊超過了怒意，似是很嫌棄他這個惹事。

其實他綁架李姌那次，也并非全是恣意妄為。陛下有意敲打李晟和李兩方勢力，而裴天澤回來了，衛這種關系陛下家命的要職，必不能再讓怡貴妃攥在手里，是以李姌失蹤了衛洗牌的契機，這也是陛下默許的。

可這回確是他自作主張。

他重重叩了個頭道：“陛下今日在含元殿燒

毀的黼黻鑒，只有一本為真，其余是臣偽造的！”

李琞龍目陡然睜大，剛要開罵，便聽嚴彧又著道：“但李茂私藏百罪證，此事千真萬確！那本真的，便是臣從他書房暗格中取的！臣亦是不得已才兵行險招，為的是出真的！”

“所以你讓黑龍衛去盯康王了？”

“是，他見搜出東西，必然會去查看真本。臣本可以調府衛、西北軍，或者找左大人借兵，可都不如陛下的暗衛更合適！臣既然調了暗衛，便沒打算瞞陛下，黑龍衛對陛下忠心耿耿，消息更不會外泄，還陛下明鑒！”

李琞盯著他默然良久，不知在想什麼。

嚴彧跟他對視幾息，把黑龍佩了出來，一臉視死如歸道：“若陛下責臣妄為，收回便是，要怎麼罰，臣也謝恩！”

說著雙手捧著龍佩舉過頭頂，磕了一個。

李琞盯著他捧龍佩的手，眼前閃過兩只抓著龍佩玩耍的小手，那小手尚沒龍佩大，如今那雙小手，掌心和指腹盡是厚繭。

張天師悄無聲息站到了李琞側，輕聲道：“陛下，黑龍佩雖是先皇后給嚴將軍的最后一道護符，可它眼下護的，是您的江山。”

李琞深吸口氣，緩了緩道：“罷了，你起來吧。”

高盛懸著的一顆心終于落了地。畢竟對皇子下手，不同于綁架李姌，心重多疑的陛下必然會憂懼特權膨脹。

他笑瞇瞇過來湊趣：“老奴瞧嚴將軍這‘先斬后奏’，可不就是您當年教導‘當機立斷，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只這孩子學得太實在了……陛下用茶。”

李琞接了茶盞，哼了一聲道：“你們倒都為他說話！”

又見嚴彧捧著龍佩杵在一旁，說了句：“東西收好。”

嚴彧眉峰微揚，角漾出一抹笑。

這廂虞晚抱著話本子，去找的庶妹阿梨。十四歲的小姑娘，是他父親外室所生。母親容不下這對母，一直便進不了虞府的門，前幾年他父親還爭上一爭，這兩年倒也認了，另尋了僻靜宅院安置們。

阿梨單純，對虞晚這個嫡姐的討好中，還帶著崇拜，虞晚便時不時關照一下，也算玩得來，有幾次還帶去康王府開過眼界。

本想給阿梨送幾冊消遣之，可剛拐彎便愣了。

僻靜的街巷里，幾個陌生男子正從阿梨家出來，是眉眼冷峻，一肅殺。其中一人抱了只箱子，還有人正劍上的，收鞘中！

嚇得閃到一旁，心撲通撲通狂跳不止。直到人走得看不見影兒了，才敢朝著那院子跑去。

一進院門便呆了！

那院中橫著幾尸，統一的裝扮，是康王府的府衛，其中一人認得，是那表兄康王的近侍，靜檀。

也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從未見過此等腥場景，一時呼吸急促，，又覺有什麼東西從胃里往上頂，想吐。

抬頭，見那屋門大開著，一只翻倒的矮凳橫在門口。雙戰戰地穿過幾尸，待邁上臺階，見到屋景象，卻再撐不住，眼前一黑，倒在地。

屋，的父親、外室王氏、庶妹阿梨，竟是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

那廂梅爻由陸清宸陪著，去禮部見了給南境的賞賜，除一些北方特產綢錦緞、玩，再便是經書和一些钑戟兵、弓矢櫜鞬，倒也滿滿當當裝了一車。

垂首輕笑，大齊的皇帝，無非是在懷遠人、昭示威儀。

那表沒有逃過陸清宸的眼，到底是一個桌上吃過飯的，他也不來虛的，無聲一笑道：“例行如此，郡主不必多想。”

循著禮數道謝：“我代南境，謝陛下賞賜！”

車馬儀仗一路開往使館，街上遇到了七公主的車駕。

梅爻和陸清宸下車見禮，扶隔簾對陸清宸道：“陸大人，容我同郡主單獨講幾句話。”

陸清宸應了聲回儀仗旁等候。

梅爻登車，見大哥也在里面。許是見了親人，在宮里被關遭辱的委屈，一時竟沖得鼻頭泛酸。可思及此時場合，又生生忍住了，只道：“怎麼你兩個都出來了，可還好？”

那藏了委屈的模樣，自然逃不過梅敇的眼，他還像哄小孩般去的頭，安道：“沒事便好。到底是長大了，歷練了，不似小時候，一點不如意便哭天搶地。”

他不哄則已，這一哄反倒紅了眼眶。

李彤一邊給淚，一邊道：“城門口的事我們都聽說了，我本來是要進宮的，奈何巳時后陛下封了宮門。我打聽了你在里面還算安好，這才稍稍安心，來這里候著。”

梅敇笑道：“為打聽你的信兒，連一貫看不上的那個裴家人都去求了。”

梅爻想起玉賢莊那晚，扶趾高氣昂懟裴天澤，今日倒是因的事低了頭。聲道：“讓彤姐姐掛心了。”

“不算什麼。今日這一鬧，陛下可有詳細說法？”

梅爻搖搖頭：“這場禍事牽扯人太多，殿上那等場合，想來也不可能即刻頒旨懲，只著人審辦，想是過些日子才有決議。不過這期間，所有涉案之人，都被足、停了印信，也包括我。待我從使館回府，也要關一陣子了。”

李彤先是嘆氣，又冷笑：“我這位父皇，手段一貫如此，這烏烏瘴瘴的朝局，他比誰看得都清楚。我母親、四哥是如何倒下的，我這兩位斗得烏眼一樣的五哥和九弟，大抵也逃不類似的結局。他眼里，只有先皇后……”

車廂里有片刻安靜，兩個梅家人也不好置評。

默了會兒，梅敇道：“說正事，我來是要你帶我進使館，我要見見梅煦。”

梅爻意外：“你不是不愿再舊人舊事麼，怎麼要去見他？梅煦哥哥亦是心細之人……”

“無妨，你直接說我是七公主府的門客便是。我是聽說十萬南軍陳兵臺海，要打巫國，我在那邊待過，有些況想跟梅煦說說。”

“你還是放不下……”

“只是不想南軍有無謂的死傷罷了。”

“我今日在宮中，聞及陛下已經有意調兵助父王剿海匪了，當地兵將當是更了解吧？”

梅敇一時頓住，卻聽李彤道：“無需顧忌我，我對朝局沒興趣。”

此言一出，梅爻立時便明白，大約大哥想提點的，除了海上巫匪相關的事，多半還有朝廷派去打援的“友軍”。

一時覺得，大哥和扶這對兒，比和嚴彧還難，若大哥只是如離還好，換種份，難免要有一方委屈。

應道：“我明白了，那大哥便跟我同去吧。”

第110章

雨聲淅瀝,檐角滴水簾。

扶隔窗著燈籠映出的雨幕，一時思緒沉沉。南軍陳兵迫境，他父皇自是不安,的心上人號稱要遠離前塵舊怨,卻終不似講的那般淡定。

戌時已過，他還沒回來。

一時憂心他的病，一時又害怕他有何決策——雖不關心朝局戰事，卻不想再經歷一次失去,那種靈魂被挖掉一塊的空落。

手邊一壺薔薇已見底。

自如離來到

邊,只有一次這樣喝過，那一次差點忍不住——以前倒是常有,想念梅敇到睡不著時,便常常借著酒意倒去。

外面雨勢漸大，霹靂吧啦砸著瓦檐和石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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