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子中心。

姜也躺在大床上，A市冬日里，為數不多的暖。

落地窗旁。

小小的娃娃閉著眼睛，嘟著，被他爸爸僵地抱在手里，作笨拙的拍嗝。

“沈先生，您拍嗝的手勢不對，應該是空心掌。”月嫂站在一旁，不厭其煩的指導。

沙發里的沈韻，看著沈京肆懷里的寶寶，眼穿。

七天了。

已經七天了。

這個做的，是一次都沒抱過的小孫孫啊。

湊在沈京肆邊，小聲商量：“我說兒啊，你要是不行，就把寶寶給為娘抱抱吧。”

沈京肆悄咪咪側了個。

這“護犢子”的行為，簡直比剛生產完的姜也還嚴重。

最后。

姜也實在是看不下去，清了清嗓子，“阿肆，你就給媽媽抱一會兒吧。”

說完，

沈京肆已經當作耳旁風。

姜也無語了。

從枕頭底下出手機，薇信消息99+。

點進盛歆的對話框，發現盛歆果然永遠沖在吃瓜第一線。

【興大母猴：［圖片］】

【興大母猴：姐妹，小道消息說你生子，獲10億？？！！！】

10億？

姜也仔細回想了一下。

沈京肆的爺爺、外公，以及沈京肆的父母，都有給。

手指在手機屏幕上輕輕敲擊——

【姜還是老的辣：不止。】

【興大母猴：還不止？！！！】

【興大母猴：我和你們這群有錢人拼了！】

姜也開心了。

又點開的薇信對話框——

【你到我了：也子姐，拍一張寶寶的照片給我瞅瞅！】

【你到我了：讓我這種土狗看看，兩個值頂尖的父母生的孩子能有多漂亮。】

姜也從手機相冊找到一張寶寶的照片發了出去。

【姜還是老的辣：［圖片］】

【你到我了：真的漂亮誒！】

【姜還是老的辣：哪里漂亮了？又紅又皺。】

要不是一直在手室看著醫生從肚子將寶寶取出來，不然指定覺得孩子被人換了。

又黑又皺，活一個小老頭。

“叩叩——”

敲門聲響起。

月子中心的服務人員推開門，將周老爺子引進客廳。

沈京肆小心翼翼地抱著寶寶走出去。

“爺爺。”

“誒——來來，我來看看我的小曾孫喏。”

周老爺子笑瞇瞇地朝沈京肆招手，示意他走上前。

沈京肆走過去，把寶寶給周老爺子看了一眼，隨后立馬離開沙發。

周老爺子：？

周老爺子攤開的手，懸在半空。

沈韻的聲音跟著響起——

“爸，他這小子護犢子的很，我和知行到現在都還沒抱上大孫子。”

“還有這種事？我抱一抱我的小曾孫能怎麼了？”

周老爺子氣得吹胡子瞪眼。

突然。

他想到來這里還帶了一件任務，連忙從張管家手里拿出一整套實心黃金制的瓶、碗筷、湯匙，到沈京肆手中。

“阿肆啊，這是爺爺給你兒子的見面禮。”

說著，

又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純金實心的長命鎖。

他將長命鎖放進寶寶的包被里。

掖了掖。

才說：

“這是阿夙親自打的長命鎖，一點心意，希寶寶能夠長命百歲。”

“既然是我哥的心意，那我就笑納了。”沈京肆笑了聲，將寶寶放進周老爺子的手中，“但還是讓他離我老婆遠一點。”

言罷，他轉走進房間。

關門，反鎖。

沈京肆幾步走到床邊，爬上床，對著姜也的臉親了親，額頭抵住的。

“怎麼了阿肆？”

姜也勾著角，指尖順著他眉眼仔細描摹。

沈京肆用力吻著的，說出早在姜也生產當天就已經下定決心的話。

“姜也，我們不要二胎，好不好？”

“不要二胎？為什麼？”

姜也疑。

沈京肆鼻尖一酸，捧住的臉，一字一句：

“我怕了。”

他清楚記得姜也生產那天。

他在產房外面等了一天一夜，也沒能等到姜也的消息。

直到醫生將產房的門打開，他疾步上前，以為是姜也的消息。

可醫生卻告知他胎兒宮窘迫，需要立即簽字手，否則胎兒、產婦都有危險。

他當時腦子一片空白。

他想著他們才剛結婚，他才剛娶到姜也。

他臉慘白，簽字的時候，連筆都握不住。

直到兩個小時之后，助產士推著姜也從手室出來。

平車里的姜也，面蒼白，呼吸很淺。

在靠近護欄的那一邊，睡了個小嬰兒。

護士抱著嬰兒朝沈京肆走過來——

“恭喜，生了個男孩，重3.9千克。”

沈京肆恍若未聞，視線落在面蒼白的姜也上。

手，

握住冰冷的指尖。

他了。

聽見姜也的聲音傳他耳朵。

說：

“阿肆，你抱抱寶寶吧。”

“好。”

沈京肆聲音沙啞。

他從護士手里接過嬰兒，雙手笨拙，作僵。

他抱著的一團。

看著朝他淺笑的姜也，眼前的視線，驀地一片模糊。

所以，

他怕了。

真的怕了。

*

周老爺子的座駕剛開進周家老宅，遠遠的，周老爺子就看見獨自坐在亭子里周京夙。

許是聽見聲音，周京夙起，朝剛下車的周老爺子走過去。

“爺爺。”

周老爺子朝周京夙出手，在他后背輕輕拍了拍。

“阿夙，走，我們進去說。”

“好。”

周京夙點頭，攙扶著周老爺子往客廳里緩緩走進去。

走進客廳。

周老爺子緩緩坐在紅木沙發上，周京夙挨著周老爺子側落座，聲音忐忑：

“爺爺，那長命鎖，收了嗎？”

“阿夙啊，那長命鎖他們是收下了，只不過是阿肆收的。”

周老爺子輕輕嘆息一聲，繼續說道：

“已經近兩年時間，爺爺以為你已經放下了。”

“放下？”

周京夙垂下眼眸，看著手掌心崎嶇的掌紋，口令人窒息的脹悶再次席卷而來。

他何嘗不想放下。

可每每午夜夢回。

那種唾手可得，又被他親手弄丟的覺，總是讓他一遍又一遍的懊悔、自責。

他那會兒究竟有多蠢。

一次又一次傷害姜也，一次又一次把推遠。

最后，徹底死心。

“爺爺，我試過了。”

周京夙苦地扯著角，一字一句：

“我，放不下。”

言罷，他起，大步朝二樓主臥走去。

等關上門。

周京夙從服的口袋里出一小瓶藥丸，他將藥丸到了幾粒在掌心，仰頭，順勢服下。

過了好一會兒，口那種令人窒息的瀕死，才算稍稍緩過來。

周京夙捂住口，背靠著門，緩緩坐在地面上，大口大口息著。

他摘下金眼鏡拿在手上，另一只手的手背，抵住潤的眼眶。

淪落至此，

真的好慘啊。

周京夙。

他慘淡地勾起角，這樣自嘲想著。

可是，

是他活該……

因為，

辜負真心的人，要吞一萬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