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的盡頭，馬車拐彎后，楚明鳶吩咐車夫道：“先去陸家吧。”

接著又對坐在對面的宮淼叮囑說：“等回去后，你記得喝一杯安神茶再歇下。”

“你先好好休息三天。”

宮淼依然地抓著刀鞘，整個人像缺水的花兒似的有點蔫，喝了口涼水，說：“我不怕的。”

“我在戰場上殺過很多人。”

宋景晨僅僅是那數以百計中的一個而已。

只是腦門有些漲，想到宋景晨，想到外祖父，想到生父生母，想到表哥薛寂，心緒有些復雜而已。

那時候太小了，記不起表哥是怎麼到家，也記不起他是怎麼離開的……

“喝一杯，晚上睡得好些。”楚明鳶的手越過兩人之間的小桌子，了孩兒的發頂。

宮淼怔怔地看著楚明鳶，半晌，才問道：“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我是池知行的外孫？”

所以，從第一次見面起，就對自己很好？

然而——

楚明鳶搖了搖頭：“我之前并不知道。”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阿翊也不知道。”

的確不知道宮淼的世，無論是前世，還是今世。

重生一世讓在某些事上占據先知的優勢，卻不意味著無所不知。

即便猜到宮淼也許有什麼來歷，也覺到與池家似乎有些淵源，但從來沒背著宮淼去查的世。

“……”宮淼一怔，眼睫輕輕垂下。

倔強的小臉上出一赧然，角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

不是不識好歹，也對所有對好的人充滿恩。

但，也會希別人喜歡，只是因為是，而不是因為看在外祖父的面子上。

看著宮淼從一只炸的小貓逐漸又變得，馬車的燈照在的額發上，顯出幾分絨絨的天真與可，楚明鳶越看越有趣，覺得小姑娘就像是一只傲的黑貓。

又了宮淼的頭：“淼淼，別胡思想了，你就是你。”

“回去好好睡一覺。”

宮淼輕輕“嗯”了一聲，握著刀鞘的手也放松了下來。

很快，馬車停在了陸家大門口，宮淼下了車，楚明鳶繼續坐馬車回了宮，一路通暢地返回了乾清宮。

碧云與海棠等先一步得了楚明鳶落水的消息，備好了沐浴用的水桶與熱水。

穿著裳的覺實在不好，楚明鳶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個熱水澡，等換上干爽的常服后，有種重新活過來的輕松。

碧云正在為楚明鳶一點點的絞干頭發，當頭發干了八九時，海棠突然進來了，表古怪地稟說：“太子妃，薛督主要見您。他在正殿等您。”

薛寂是太監，在后宮行走是理所當然的事，也不需要顧忌所謂的男大防，但是薛寂還是第一次在顧無咎不在的況下，求見楚明鳶。

楚明鳶從窗口朝夜空看了一眼，這時已近二更天。

薛寂這會兒來找，應該是有什麼要事。

吩咐碧云隨便給綰了個纂兒，又在羅衫外罩了件紗，便拐出寢宮，去了正殿。

薛寂背對著正殿站在大門外，負手而立，仰著星羅棋布的夜空。

習習夜風吹起他的披風與袍角，上下翻飛，清冷的月映著他羽般的烏發，那頎長清瘦的背影顯得格外孤獨。

“薛督主。”楚明鳶喚了一聲。

薛寂緩緩地轉過來，殿的燭火為他絕的臉龐鍍上一層淡淡的暈。

不待楚明鳶發問，薛寂就主開口說：“謝云展死了。”

“他斷腕的傷口化膿，高燒不止，半個時辰前在天牢斷了氣……太子妃要看看他的尸嗎？”

“……”楚明鳶先是一驚，有種既震驚又不真實的覺。

碧云與海棠也聽到了，不由倒了一口冷氣，心頭復雜。

很快，楚明鳶就恢復了冷靜，道：“不用了。”

“薛督主急著見我就是為了這件事？”

無論是謝云展活著還是死了，都沒打算再見他，與他早就不相干了。

楚明鳶在心里默默地檢討了一番：莫非還表現出對謝云展有所留，才讓薛寂特意避開顧無咎來告訴這件事？

“還有一件事……”薛寂深深地凝視著楚明鳶，一瞬不瞬，那眼神似在衡量什麼，又銳利得仿佛要穿的外表，窺探的靈魂。

楚明鳶一派坦然地由著他看。

反倒是旁邊的碧云被薛寂那過分專注的視線驚到，頸后汗倒豎。

須臾，薛寂了，從袖袋中掏出了一本藍封皮的書，邁過高高的門檻，朝楚明鳶走近了兩步，將書冊遞向。

薛寂又道：“這是從令妹……楚明的屋子里搜出來的。”

“你可以看看，要不要給太子，由你來決定。”

就著燭，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封皮上寫著四個字：《奉旨親》。

這是什麼書？

楚明鳶一頭霧水，只約覺出他不是在說公事，所以才會這麼隨意地把書遞給，而不是令人轉呈。

雖然不解，但還是走過去，接過了那本書。

薛寂又了楚明鳶一眼，便退出了正殿，躬行了一個長揖：“臣告退。”

楚明鳶怔怔地看著封皮上的字，一眼就認出這是楚明的字。

難道說這本書是楚明寫的？

抱著這個疑，楚明鳶又回了寢宮，打發了碧云等人，這才打開了薛寂給的這本書。

第一眼，就驚住了，瞳孔極速收。

書頁上的字跡同樣眼，也是楚明親筆寫的。

楚明鳶飛快地翻到了第二頁，第三頁……

起初看得很快，慢慢地，越翻越慢，越看越仔細……

“梆！梆！梆！梆！”

遠遙遙地傳來了四更天的梆子聲，將沉浸在書中的楚明鳶猛然驚醒。

楚明鳶的腦子里很，千頭萬緒纏在一起，全是書中的那些劇。

比如楚翊在書中了定遠侯世子，與宮淼被一紙圣旨賜了婚；

比如書中的鎮南王“顧淵”如上一世一樣起兵謀反；

比如嫁給了謝云展，謝云展還被封為了長興侯，延續了謝家的爵位；

比如書中的楚明嫁給了沈渡的兄長沈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