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三皇子，穆彥之。

穆彥之素四方游歷，此次江南興修水利，更是事事親力親為，較之從前，更深了幾分，桑九黎險些沒認出來。

穆彥之掃視了一眼屋，見只有桑九黎和一個婢，面微詫，“不知桑姑娘在水閣，是本殿冒昧了。”

穆彥之此次來碧嵐山，本就是借著看七皇叔的由頭，特意來尋桑九黎的。

原是想先到水閣，向七皇叔請安，卻意外在此見到了桑九黎。

“見過，三殿下。”桑九黎起行禮，便請穆彥之進屋座，“林霜，備茶。”

“是。”林霜離開前，悄悄打量了眼三皇子。

“桑姑娘，不必多禮。”穆彥之舉止間，著江湖人上的灑之氣，“江南一事，還未向姑娘致謝。”

“舉手之勞，殿下言重了。”

桑九黎并未在意，穆彥之對的稱呼。

出征前，京中都喚桑姑娘，桑將軍還是領軍之后，才有的。

“桑姑娘是如何知曉，都水監丞是二皇兄的人？”穆彥之問出了，環繞在心中許久的疑問。

此次江南河道總督和都水監丞勾結，虛報工程用銀，并偽造證據誣陷他。

若不是桑九黎命人送來信，讓他有所防備。

回京后，等待他的，將是萬劫不復。

而這一切，竟是他一直敬重的二皇兄，在背后一手謀劃的。

穆彥之從未想過，一向與他兄友弟恭，滿口仁義的二皇兄，會做出這等損之事。

“一次與二皇子會面時，無意間聽到的，三殿下應該聽說過，我和二皇子有過些。”桑九黎垂眸，擺弄著左手背上，林霜給包扎時打的結，掩下眼底冷意。

穆彥之濃的雙眉，微微蹙起，桑九黎和二皇兄的事，他是聽說過。

不過……是桑九黎喜歡二皇兄的傳言。

“你既與二皇兄……”穆彥之言語一頓，“為何會愿意幫我？”

或許，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

“從前，我識人不明罷了。”桑九黎再向穆彥之時，眼底的冷意盡退，只余一抹淡然。

桑九黎與穆彥之也不過數面之緣，對其不甚了解，但也知道，穆彥之回京必會有此一問，一早便想好了托詞。

“識人不明？”穆彥之著桑九黎，目有些復雜，“那如今……”

桑九黎眉心一閃，“不提也罷。”

穆彥之見無意再提及此人，便換了別的話說，“我的玉佩，桑姑娘可見著了？”

桑九黎想起溫帶回來的麒麟白玉，淺淺一笑，“嗯，只是那玉佩，我未帶在上，待他日回京，再將玉佩歸還于殿下。”

那玉佩畢竟是穆彥之之，就這麼收著，于理不合。

穆彥之笑道：“玉佩不過是外之，既然送出去，便沒有收回的理，更何況，那是我對你的承諾。”

桑九黎一時語塞，不是矯之人，玉佩再貴重，總歸是一件死。

只是穆彥之這話，聽著人覺著怪。

“奴才，見過三殿下。”

屋外，元安的聲音響起，“王爺在暖閣，喚您過去。”

“好。”穆彥之離開前，看了眼桑九黎手上包扎的傷，猶豫了一瞬，并未過問。

林霜才剛將茶水送來，便見穆彥之隨元安走了。

看了眼手上的茶，向桑九黎，“那這茶……”

桑九黎沖暖閣揚了揚下，“泡好了，就別浪費，送對面去吧。”

“是。”

暖閣。

穆彥之才坐下，林霜進來了。

將兩盞茶，分別擺放在兩位主子側，又退下。

穆君珩端起茶，飲了一口，隨手放下，“換了。”

元安修的致的眉梢，微微一挑，招手讓外頭的小廝進來撤走。

穆彥之眼疾手快，端起了茶盞，“剛泡的茶，為何換了？”

“難喝。”穆君珩聲音淡淡。

穆彥之撥弄著茶蓋，啜飲了一口，“上好的君山銀針，這不是七皇叔一貫喝的茶麼？”

“茶道也講究手藝，再好的茶，遇上個不懂的它的，難免失了個中滋味。”穆君珩對元安擺手，“重新換兩盞來。”

“是……”元安頂著穆彥之莫名其妙的目，含笑接過了他手中的茶盞，帶著小廝下去了。

穆君珩輕倚著榻上的憑幾，向穆彥之，“幾時回京的？”

穆彥之十分老實地端坐著，雙手放在兩側的扶手上，“前日夜前，到的京城。”

穆君珩又問：“青龍河岸的事，都辦妥了？”

穆彥之點了點頭，“回京當日，便將卷宗呈上，工部和都水監共同核查了，父皇也過了目。”

二人說話間，元安俸了茶。

穆君珩掀起茶蓋，就著茶水的熱氣聞香，狀似隨意地開口，“來碧嵐山，是為了見桑九黎？”

穆彥之向茶盞的手頓了頓，才端起來，“當然……是來看七皇叔您的。”

“從前，也沒怎麼見你來山莊看本王。”穆君珩撥弄著手上的蓋子，淡黃的茶湯里，茶芽微微展開，像一小銀針般直立著。

穆彥之微愣了一瞬，七皇叔平日說話，很這般尖銳。

但看他悠閑弄茶的模樣，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聽聞，七皇叔離京那日發了病，便想著來看看你子是否好些了。”穆彥之心虛地轉了下眸子，端著茶都忘了喝。

穆君珩將茶蓋放下，發出一聲脆響，“你不該出現在這里。”

穆彥之眼皮一跳，“七皇叔，此話何意？”

七皇叔從不輕易妄言，難道自己犯了什麼大錯？

穆君珩神淡漠，“你可知，桑九黎為何會在碧嵐山？”

“不是父皇讓護衛七皇叔……”穆彥之聲音漸弱，想到回京時，聽到的北郊礦山一事，“父皇是想考驗我們幾個？”

與其說是考驗，不如說，是想試探他們誰有不臣之心。

穆君珩沒有否認，只向穆彥之，“你回來的，不是時候。”

穆彥之驀地站了起來，“我現在就回去。”

穆君珩目隨穆彥之而，“你這子，真不該生在皇家。”

穆彥之剛邁出去的腳步，立刻頓住，把腳收了回來，笑著向穆君珩。

穆君珩挑眉，“不走了？”

穆彥之姿態比方才更恭敬了幾分，“七皇叔，既肯出言提醒，想必，也是不愿看到父皇誤會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