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先別哭，告訴二伯母，什麽委屈了？”

明蘊之蹲下，了裴琦淚汪汪的小臉蛋。

裴琦搭搭說不出來話，帳中已然有了摔打的聲音，康王怒道：“何統！無知婦人，究竟還要鬧什麽模樣！”

明蘊之抱住裴琦，上前幾步，看清了帳中現狀。

康王妃發髻散，很有幾分歇斯底裏在其中，兩眼紅通通地，沒有平日裏維持的面，手上再度扔下一個瓷瓶。

“我是無知婦人？你是什麽君子不！王府上上下下哪一樣不是我打點的？你的田宅，莊子，甚至是人孩子，我哪樣沒給你照顧好！”

康王妃聲音尖利，重重扔下瓷瓶。

瓷瓶在地上炸開，瑟在康王腳邊的華服子驚起來，抱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兒哀哀哭泣。

“王妃若是看不慣妾，有什麽火都沖妾來好了，莫要傷害妾的孩子，也莫要讓王爺為難……”

“呸！這兒還有你說話的份兒了？”

康王妃眉眼一凜，那子被嚇得發抖，倒是不敢說話了，閉上兀自流淚。因為生得貌豔，那淚水瞧著都帶三分，含哀帶怨，好不可憐。

康王厭煩地看了康王妃一眼；“你還要鬧到什麽時候？”

“讓這小崽子給我琦兒跪下道歉，否則，我定沒個休止！”

康王妃：“你將我當無知婦人，我倒要讓你看看，無知婦人也能給你康王府攪得天翻地覆！”

帳中太，明蘊之抱著裴琦避了出去，康王妃的侍抹著淚，將事始末說了出來。

一切的起因，還在那塊熊皮上。

那熊皮雜，又是康王親手所獵，自然比尋常皮子意義不同。康王妃本想著給自己做件大氅，剩餘的還可以給裴琦做個小毯子，誰知那康王大手一揮，問也不問便將皮子給了薛姨娘。

薛姨娘便是康王府風頭最盛的一位，容甚豔，在康王妃進府前便已誕下了王府的庶長子瑞兒。這孩子如今已有四五歲，不比肅王世子小。

聽聞要給薛姨娘，裴琦因著阿娘早先許諾過自個兒，當即委屈起來，道：“爹爹，琦兒想要，阿娘說可以給琦兒做漂亮毯子的！”

裴瑞聞言，挑釁道：“給我小娘就是給我的，爹爹喜歡我，不止熊皮，我小娘說了，以後整個康王府都是我的！你一個娘什麽也沒有！”

本是小孩兒拌，偏偏扯到了康王府家業上，康王妃摔了筷子，罵薛姨娘道：“這是你平時教他的？”

裴瑞是長子，又寵，毫不怯：“我娘說了，你生不出兒子，誰讓母親只生出一個兒……”

康王妃在裴琦後一直未能有孕，有傳言道傷了子，難以再有孕。

“好了。”

康王也不滿起來，說的話雖然是默認的事實，但將這種話搬到臺面上來，就是這小子沒規矩。他瞪了一眼薛姨娘：“帶下去閉門思過。”

康王妃氣得發抖，見他就這樣輕輕放下，徹底惱了。

“你也是這麽想的，是不是？我們的琦兒在你眼裏，比不上這個小賤人生的孩子是不是？！”

失了世家儀態，紅著眼撲上去撓了康王的臉。康王習武，一把將推開在地上。室登時了起來，薛姨娘又開始捧著肚子臥倒在地上，不知是真是假。

裴琦被爹娘嚇到，又被裴瑞作弄，驚慌失措下哭嚎著誰也不讓。

康王妃忙中，人去請太子妃。

……

明蘊之安著裴琦，聽裏頭糟糟地吵著。

康王妃細數這些年對王府的貢獻，那薛姨娘只會抱著肚子哭泣，裴瑞知曉自己惹了禍，跪下低頭裝鵪鶉，實則躲在他娘後，暗自不屑。

麗妃娘娘母家并不顯赫，是因著生下康王後才慢慢被扶持起的。康王剛立府之時，全然只有個空的花架子，看著好看，實則裏空空。

倒是康王妃，世家貴帶進了無數嫁妝與鋪面，又于此項，田産商鋪都有盈利。全靠，這幾年來，康王府的景才一日比一日好。

又打又鬧，一定要薛姨娘和裴瑞給裴琦一個代。

“我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給你這個負心漢養小妾養兒子……但我琦兒不……只要我這個娘活著一日，就不可能讓人騎在琦兒的頭上去！”

細數著這些年的付出，康王自知理虧，冷冷掃了一眼鬧騰的人，拂袖離去。

出了帳，瞥見裴彧，臉更是難看。

這等丟人之事，竟還敢來旁人看！

他連個招呼都不打，沉著臉離開了。

康王離開，康王妃沒了發洩的對象，不甘地哭了起來。明蘊之將裴琦給青蕪，進去掃了一眼滿地狼藉，蹙眉道：“還不快些收整，幹站著做什麽？”

那些被嚇得不敢的侍從終于回過神來，開始整理一地碎屑。

康王妃見進來，又又惱，更添委屈。

自小沒哭過幾回，這會兒卻是真真切切到一陣恥辱和痛苦，捧著臉抹淚。

薛姨娘見了太子妃，亦擺出一副可憐樣來。

明蘊之不理會：“來人，喚太醫來給薛姨娘瞧瞧，莫要傷了肚子裏的孩子。”

“還是太子妃娘娘明智，”薛姨娘裊裊娜娜站起來：“娘娘明鑒，我瑞兒年不知事，大人怎麽能跟子計較呢？”

明蘊之道：“請太醫來瞧過再說。孩子若有損，薛姨娘便在帳中思過，待到回京，便尋個僻靜之好好安胎吧。若是孩子并無損傷，那薛姨娘方才的作態，豈不是欺瞞主君，誣陷主母？”

“除此之外……教子無方亦是罪過，”明蘊之看向後的裴瑞：“薛姨娘若是弱，管不好孩兒，那便由旁人代勞便是。”

薛姨娘有孕三月有餘，仗著長子和腹中孩兒橫行霸道。

康王妃與明爭暗鬥許久，但太過剛直的康王妃哪裏學的來那樣的小意，哪怕康王妃占理，康王一來，仍舊一邊倒地偏向薛姨娘。

聽聞明蘊之的話，薛姨娘臉一白，眼見著太醫將來了，趕忙跪下：“娘娘恤恤妾，妾實在是……”

青蕪冷著臉：“放肆！娘娘面前，豈容你虛僞作態？待太醫來了，一瞧便知。”

薛姨娘被人帶了下去，那一直得意的裴瑞此刻沒了娘親，傻愣愣地也哭了起來。康王妃看不慣他，將他打發去康王另一個妾室安置著，滿心疲憊。

看著自己一直以來厭惡的太子妃，竟不知該如何面對。

“二嫂……琦兒能否先暫且跟著你待一陣子……”

聲音發虛：“我知曉你我從前有許多齟齬，我也曾出言不遜過。但琦兒無過，我知曉二嫂心中，是待琦兒好的。”

康王妃驕傲大半輩子，不想最終邊，連一個可靠的人都沒有。

明蘊之看了一眼平日裏開朗活潑，這會兒卻因著爹娘，哭得可憐兮兮的裴琦，心中憐惜，卻并未立馬應下。

康王妃苦笑：“麗妃娘娘也偏疼裴瑞，待琦兒屬實一般。大嫂看著善，實則不知心裏在想什麽……至于我那娘家人，二嫂若是知曉們背地裏對琦兒說些什麽，二嫂也會覺得琦兒可憐。”

曾聽琦兒回來懵懂地說：“阿娘，為什麽舅舅說，讓我回來和阿娘說想要弟弟？琦兒不想要弟弟，琦兒想要哥哥，和鈞哥哥一樣的哥哥！”

康王妃愣愣地聽兒繼續說：“還有還有！舅舅還說，薛姨娘肚子裏的娃娃也可以是我弟弟，真的嗎？舅舅讓阿娘搶……這要怎麽搶啊？”

面對著兒天真無邪的目，康王妃角發，心痛不已。

在料理好王府這些雜事之前，不想讓裴琦再到任何傷害了。

“我知曉王爺對琦兒平平，就是因著是個娘，但無論是男是，都是我的孩子。”

康王妃垂下頭：“不論我此生能否還有孩子，琦兒都是我心頭的寶，我不能讓再委屈。他們這般待琦兒，那些家業我便是打水漂扔了去，也絕不讓他們占半點便宜！”

明蘊之的手被一只的小手拉了拉。

裴琦淚汪汪的眼看著，明蘊之低下頭，聲問：“琦兒要不要和二伯母去吃酸棗糕？”

裴琦點點頭：“要……”

“走咯。”

明蘊之將抱起來，裴琦趴在肩頭，眼地看著阿娘。

明蘊之道：“放心吧，孩子在我這兒，不會有問題的。”

“至于你……照顧好自己。”

看了一眼帳中的象，清難斷家務事，康王府的事，就不摻和了。

抱著裴琦出去，眸一頓。

裴彧竟還候在帳外。

男人仍舊是方才等候著的那般姿態，耀耀日下，好似冷玉般灼眼。

“給孤吧。”裴彧出手，示意。

明蘊之猶豫一瞬，將裴琦遞給他。

方才帳中靜不小，他應當是都聽到了，并且并未對的決定提出異議。還想過，若是裴彧不喜歡裴琦這樣的年娘，正好還能以此為借口，讓裴彧再離遠一些。

但見他模樣……

明蘊之默默收回了心思。

裴琦了眼睛，嗓音黏黏糊糊：“二伯父。”

“嗯，”裴彧低低應了一聲，將抱在肩頭，姿勢瞧著比明蘊之輕松許多：“不哭了。”

他這一聲安，冷冷淡淡，生疏得很。

好在裴琦不計較他的生，極接近這個二伯父，多有些怕。雖然被抱在他懷中，但眼神止不住地看向明蘊之。

“二伯母……”

出手，一副要拉住明蘊之的模樣。

明蘊之只好擡起指尖，被握住，行在裴彧側。一行三人兩大一小，就以這樣一副怪異的姿勢回到了帳中。

裴琦抓著二伯母的手，怎麽也不肯放。明蘊之便也坐在側，任拉著。

裴琦方才害怕歇斯底裏的阿娘，此刻離得遠了，又開始想念。偏偏小娘子懂事，約約知曉阿娘此刻不讓回去，吃著酸棗糕，邊吃邊掉眼淚。

明蘊之一看過來，就著眼睛，裝出一副沒睡醒的模樣，就是不哭出聲。

裴彧亦發現了。有容的面也展現出些許僵來，顯然也沒什麽主意。

明蘊之雖喜歡孩子，卻沒怎麽哄過，一時幹地蹲在側，道：“桂花糕要不要……”

“再吃就會撐著了。”

裴彧淡聲道：“你可有什麽安排？”

明蘊之放下糕點，沉思片刻，搖頭：“無甚安排。”

就算有，也被今日這樁事打了。裴琦是個惹人憐的小娘子，也舍不得一直掉眼淚。

裴彧：“讓人收拾些裳，隨孤一道出去吧。”

明蘊之想著待在帳中，裴琦只會越來越傷心，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看看山看看水，說不定就能暫且忘記悲傷。

“也好。”

搖了搖裴琦的小手，讓人收拾東西去了。

半個時辰後，三人坐上了寬敞的馬車。

馬車行至山路，因著寬大，倒是不算晃。車窗外的山景越來越寥落，甚至有了些枯枝的模樣。

明蘊之此刻才來得及問：“殿下，咱們要去何？”

裴彧看一眼，并未正面回答：“到了便知曉了。”

“好吧，”明蘊之不強求，裴琦的臉：“琦兒要不要睡一會兒？靠在二伯母上吧。”

裴琦畢竟年，哭了許久又吃了糕點，早就困了。方才還懂事地想要幫忙拿自己的，明蘊之看得心頭發，恨不得將抱起來親。

裴琦點點頭，抱著伯母的腰，輕輕靠著，閉上眼睛。

“殿下。”

明蘊之著聲音，喚他：“毯子，在那邊的毯子。”

寬敞的馬車裏因為有了一個高大的裴彧，變得仄起來。他轉頭看向馬車角落堆放著的毯，將其拿起，蓋在裴琦上。

毯子很大，他輕輕一抖，將那毯往上蓋了蓋，也蓋住了明蘊之的膝蓋與。

尾端的部分，被他默不作聲地擡起，小小蓋住了自己的一角。

一張毯子連接著三個人，明蘊之輕拍著裴琦，低低哼著輕的歌謠。

像極了一家三口。

裴彧看著兩人，心底漸漸生了暖意。

若與他有個孩子，怕是也會常如今日這般，安然恬。

男人頭輕輕滾了滾，啞聲道：“孩子的事……”

他知曉喜歡孩子。待此間事畢，一切塵埃落定，他會停了那些藥。

車滾滾向前，明蘊之打斷道：

“子嗣之事，不急。”

輕輕擡眼，眸不變，淡然又明麗，散發著熠熠的彩：

“殿下說過的，妾知曉。妾……早已不強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