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細的指腹著刻痕的……

第32章

落日熔金, 暮雲合璧。

“娘娘。”

沈懷璋看到眼前的影時，笑意泛了上來：“娘娘等了多久？”

“等倒是沒等多久，就是瞧著沈家郎君從場上下來, 掛著一香囊帕子，說不得過會兒宴上，便會得個聖上賜婚了。該好好想想, 送什麽賀禮好呢？”

“娘娘莫要打趣臣了。”沈懷璋嘆道：“輸了球，還要被笑話，命苦也。”

“苦什麽苦，玩笑話罷了。”

明蘊之輕輕笑著，膛起伏：“方才那一球，看得人真是張。”

年熱鬧，大了卻喜靜，難得看一次馬球賽, 心中仍舊有些激。

二人一路向前，明蘊之轉頭, 道：“青蕪。”

青蕪將備好的賀禮呈上來, 是一套極漂亮的馬鞍。

紫檀木的, 又佐以西域的野駝絨為墊，遠遠瞧來，都覺得妥帖舒適。

沈懷璋失笑：“輸了球, 還有禮？”

“誰說只有勝者才能得到獎賞？我瞧懷璋兄今日打得極好, 這是應得的。”

明蘊之神清朗, 笑意盈盈。

“既然如此, 那臣自然要收下。多謝娘娘。”

沈懷璋邊的書接過賀禮，送回帳中。

二人站定，明蘊之道：“趙嬤嬤用了你的方子, 舒服不，還要多謝你。”

“嬤嬤當初也頗為照顧臣，都是應當的。”

閑聊幾句，明蘊之看了看天，道：“晚宴該開始了，我先走一步。懷璋兄且收整收整，早些赴宴罷。”

沈懷璋自是應聲，站住腳步，目送前去。

因著那幾只拋來的香囊，上氣味繁雜，他還得再回營梳洗一番。沈懷璋回過，恰巧撞見一道平靜而淡然的視線。

沈懷璋拱手，遙遙行禮。

“殿下。”

裴彧靜靜地看了他一眼，略微頷首，朝宴會的方向去了。

-

晚宴上，齊王仍舊激：“二哥那一球你看到沒有，接得真是漂亮！”

“好了好了，”姚玉珠聽得耳朵都要起繭：“這一晚上，都說多回了？”

宴會上熱鬧非凡，明日便該啓程回京，要從自由開闊的獵場回到拘束的宅邸，衆人皆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喝得歡騰。

馬球賽分了勝負，貴人們自是各自獎賞些小玩意兒添彩頭。

到明蘊之，淺笑道：“英雄好漢自要有好酒相伴，今日這球打得好，盡顯我朝將士英姿。便由我出銀子，不論輸贏，凡是今日上了場的將士，都有十壇‘神仙醉’。”

有幾個見識廣的，說道：“神仙醉可是益州名酒，在益州無人不曉，只是咱們這兒飲罷了！聽聞這酒，香濃醇厚，連神仙聞了都能醉倒！”

數十位將士高呼起來，滿心期待。

趙嬤嬤跟著赴宴，聞言眼眶一熱。

自家祖業便是釀酒的，孫兒繼承了一番手藝，雖有“貴人”賞識，卻知曉京城居大不易，只怕這生意做不起來。

娘娘這一邊是獎賞，一邊是替他們酒坊打響名號啊！

心中念，為娘娘夾了菜，附耳道：“娘娘如此，倒是讓老不知該如何……”

“嬤嬤何必與我客氣，太過生分。”

明蘊之只當尋常：“再說，也是嬤嬤家中手藝好，我才敢將其賞出去不是？”

趙嬤嬤應聲，而後道：“娘娘給沈二送了禮，又賞了諸位將士，可給殿下備了什麽沒有？”

明蘊之聞言一頓，反應過來。

目微微劃過側，男人那道清雋的影上。他下甲胄，換上常服，便了許多英武的銳氣。那一直讓人膽寒的沉冷，也不知何時散了許多。

搖搖頭：“懷璋兄的禮，昨兒個便想好了。那些酒，亦是昨夜與嬤嬤說話時，心裏就有了想法。可殿下今日上場，是在意料之外，哪裏來得及準備。”

趙嬤嬤：“殿下好歹贏了一場，娘娘是該表示些什麽的。”

明蘊之輕瞧一眼。

從前宴席上總是淡淡的人，今日不知怎的，有些來者不拒的模樣，誰敬酒都能舉一舉杯。

好容易待到無人敬酒，才開口：

“妾，也恭賀殿下。”

明蘊之端起酒杯，眸明亮：“妾先飲盡此杯，祝賀殿下得勝。”

細白修長的脖頸微揚，寬大的袖疊一瞬，指尖出那只青釉花口高足杯，雅致到賞心悅目的程度。

裴彧擡眸瞧一眼，飲了酒。

子笑意嫣然，喝罷，輕輕轉首，繼續用膳。

……只此兩句，便沒了下文。

裴彧指尖挲著酒杯，末了，再倒上一杯填滿。

一口飲盡，醇香的佳釀在口中流轉片刻，卻嘗不到半分滋味。

……

將士們吃好喝好，熱鬧得很，平宣帝也被這熱鬧吸引，擡手問了侍從，場下因何好。

得知這番招待，呵呵笑了幾聲：“什麽好酒能太子妃的眼，不知朕能否有這個口福？”

明蘊之當即展：“父皇言重了，兒臣沒什麽別的本事，但好酒管夠。”

“本事嘛，定是有的，老二媳婦謙虛了。”

平宣帝瞇了瞇眼，笑得溫和：“病可好全了？”

明蘊之：“多謝父皇關心，兒臣已然大好。”

“這是好事。”

平宣帝：“回宮後，從前如何，便還如何吧。”

康王妃前幾日大鬧一場，又打又砸，康王現在脖子上還有幾道刺眼的痕跡。

一夜之間，文武百幾乎都知道了這樁笑話。明著不說，可誰心裏不嘀咕？

平宣帝自然也知曉了此事，大周以武立國，康王妃也是武將家的兒，原本很有幾分欣賞的潑辣，有意栽培。誰知勇猛有餘，沉穩不足，終究不能大事。

相比之下，從前覺得太過溫善謹慎的老二媳婦，倒真是從未有損過皇家面。

平宣帝金口玉言，他此話一出，便將事定了下來。

麗妃原本就因前幾日的事丟了臉面，聽了這話，訕訕地賠著笑。轉過頭，狠狠地瞪向康王妃。

康王妃抱著裴琦用膳，目不斜視，好似這些與都毫不相幹，毫不在意手上的權柄不足一月便被收回。

“琦兒乖，”輕聲道：“阿娘就是再沒用，也委屈不了琦兒。”

裴琦才不懂得這些，吃得開心。康王妃擡起頭，目在衆人各異的面上劃過，毫不畏怯地看了麗妃一眼，又冷冷地看向肅王妃。

宮裏的男人、人，誰不是滿肚子算計。

宮務還給明蘊之，總好過讓旁人再得意。

那日了挑撥，大鬧起來，沒功夫細想。後頭送走了裴琦，心無旁騖地理此事時，才回過味兒來。

也不是頭一回跟薛姨娘鬥了。姓薛的這麽些年，能一直抓著康王這個風流主的心，定然不是個傻的，上也不可能沒個把門，不教裴瑞說那些混賬話。

裴瑞平時在府中還算乖覺，也就是到了圍場，才放他出去和小郎君們玩一玩。

審了裴瑞邊伺候的人，這才知曉，裴瑞與世家的幾個小郎君玩耍時，肅王世子邊的小廝，與他多有接。侍從曾親眼所見，那小廝不顧自家世子，反倒親熱著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康王府庶子。

想清楚此節，康王妃瞧那肅王妃，便如眼中釘，中刺般。

但仍舊暢快——費盡心機又如何，最後還不是落了一場空，與又有什麽區別？

康王妃冷哼一聲，不必再提。

-

回京的路上一路安寧。馬車行駛在山路上，搖搖晃晃。

青蕪為明蘊之按了按頭，道：“趙嬤嬤講，就要按這幾個xue位祛除寒氣……誒，這是什麽？”

明蘊之睜開眼，瞧了瞧青蕪所指的東西。

“原來是些陳年竹簡。那些小妮子出來許久真是憊懶了，放在這兒好幾日，竟不知收拾下。”

青蕪哼了一聲，決意回了東宮，要好好再給小宮們講講規矩。

明蘊之笑好一副做派，看向那些竹簡。

記得，裴琦在回圍場的路上玩過，將其當玩搭起來，應當是從行宮中找出來的。

因著有些年頭，上頭刻著的字跡已經淺了，明蘊之笑了笑，隨手了。

細的指腹著刻痕的走向，稍稍坐正，依稀認清了幾個字。

像是孩開蒙時所學寫的字，什麽“天地玄黃，宇宙鴻荒”，又夾雜著幾句《論語》裏的話，尋常得很。

讓微微留神的，是竹簡的最末端，刻著一個小小的“婁”字。

“二伯母！”

車馬停下休整，裴琦一下車，便鬧著往這邊來。

康王妃無奈，只能讓人抱著來。裴琦隔著車簾，聲音清脆：“二伯母——”

姚玉珠也來尋，按住裴琦的小，道：“要不要下來走走？在車裏好悶的，腰也要坐斷啦。”

明蘊之將竹簡放在一旁，“就來。”

掀開車簾，著撲面而來的清涼秋風，聽耳畔姚玉珠道：“二哥何來的兔子！”

明蘊之擡眼一瞧，男人騎著馬，不知從何來，旁的徐公公提著個致寬敞的籠子，裏頭裝著一只的灰白兔子。

“……好胖啊！”姚玉珠嘆：“這是野兔嗎？像是家養的。”

裴彧：“前幾日隨手獵的。”

他看了明蘊之一眼，抿：“若喜歡，便留下養著。”

明蘊之自然喜歡。這兔子雖雜，灰白的發中還帶著幾簇黑，但可得，這麽多人圍著也不害怕，低頭吃著幹草。

裴琦來了興致，讓人放下來，又把兔子放出來，蹲在它面前，一眨不眨地看著。

姚玉珠：“是不是該起個名字？”

“嗯，”明蘊之點頭：“是殿下獵的，那便姓裴。這兔子珠圓玉潤，吃相可……”

裴彧想了一瞬。珠圓玉潤，四個字拆開來都可作名稱呼，都不錯。

哪知下一刻，裴琦嘿嘿笑起來，著兔子，道：“二伯母，它‘裴吃’，好不好？”